钱大娘半信半疑。
“那成,你说倒多少,我来倒。”
话落,便打开木塞子,往罐子里滴了一滴,“够不够?”
摇摇头。
又滴了一滴,“够不够?”
又摇了摇头。
钱大娘一脸肉疼,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滴了两滴,“这回够了吧!”
这下,叶水水再也忍不住了,笑得不能自己。
真没想到,大娘还有这般宝气的时候。
笑了好一会,直起腰抹去眼角的眼泪,“大娘,相信我。”
一听这话,便知是不够了,钱大娘炸了。
“都滴四滴了,还不够?”
不忍看钱大娘肉疼的模样,叶水水别过脸去,笑道:“得要一瓶。”
“什么?一瓶?天呐,什么香膏要用二百文钱一瓶的香油来做啊?”
“我说你怎地这般抠搜,赶紧把香油给丫头。”里正走出来,嘴角直抽抽的喊道。
显然,她们二人的对话,他在屋里看得听得一清二楚。
一比二,钱大娘无奈,一脸纠结且又恋恋不舍,动作极慢的将香油还给了叶水水。
昨日,在集市上这丫头买香油的时候,她只以为买来做饭用,觉得用这么贵的东西做饭,委实太过奢侈。
便百般阻拦。
可那卖香油的小贩,眼睛贼尖,在闺女拿出银子的时候,好似抢钱似的,一把将银子夺了过去。
更气人的是,生怕她会上前抢回来一般,那小贩竟将银子塞进了衣裳里,而且还是里衣里!
一路上她都在念叨,谁知,这闺女不管她怎么念叨,愣是不应声。
今日才知,原来,她买香油,不是用来做饭,而是用来做香膏。
这做香膏,就更奢侈了。
她这手一歪,二百文钱……没了!
败家啊!
吃过午饭,见钱大娘还是一脸的肉疼,为那二百文钱一小瓶的香油。
叶水水同里正对视了一眼,眼底满满的笑意。
忍着笑,走到钱大娘跟前,抱着她的胳膊,蹲在脚边。
讨好道:“大娘,还心疼呢?”
“哼!”
咬了咬嘴唇,生生忍住笑,继而说道:“您放心,这二百文钱不会白花的,我会用香膏翻倍赚回来的。”
钱大娘眼皮一动,垂下眼睑,狐疑的看着她,“真的?”
“自是真的,您忘了,上次的三十几个香囊,咱们便赚了一百文钱,除去囊包所用的布料,还赚九十五多文呢。”
五文钱的布料,还是她多算了,做囊包用的是十文一匹的布料。
且,她缝制的囊包小,一个囊包,用不了多少布料,她算过,一匹布,能做上千个香囊。
每隔七天去回香阁送一回,每回一百个。
而她一共用了三种花料,也就是说,三匹布,就算是用到过年,都是绰绰有余的。
听完叶水水的计算,钱大娘吃惊的嘴巴大张,“这么赚钱?”
“您昨儿个不是也在场瞧见了吗?且银子都到了咱们手,那还有假?”
“恩,也是。”
“所以啊,香囊都能赚这么多的银子,这香膏啊,只会比香囊更赚钱。”
“话虽这么说,可是,我还是心疼那二百文钱呐。”钱大娘一脸的委屈。
“……”忍不下去了怎么办?
在叶水水好说歹说的宽慰之下,钱大娘终于不再惦记那让她肉疼的二百文钱。
消了会子食,便抱着小叶然回了里屋歇晌去了。
“你大娘有时候有点小性子,你别往心里去,她只是心疼银子,没别的意思。”
叶水水认真的点点头,“我明白的。”
“恩,你明白就好,那成,你也歇着去吧,我先回屋了。”
说着,里正将烟杆的烟熄灭,便起身要走。
“里正。”
“恩?还有事?”
叶水水摇摇头,冲里正露出一抹感念的笑容,“我是想谢谢您。”
她不傻,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大约也了解了钱大娘的性子。
可自打香囊之事以来,大娘什么也没问过她,就连昨日同掌柜签契约,大娘也没问她怎么突然间就识字了。
恐怕,不是大娘不问,而是里正和大娘通过气。
里正笑笑,点点头,算是承下了她的谢,随后便回了屋。
叶水水坐在原位,抿了口凉茶,唇角微掀,眼底的光亮耀眼。
自打前儿个同叶汉文不欢而散后,叶水水潜意识里,将这件事给遗忘了。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歇完晌没多久,叶汉文自己送上了门。
里正出门了,钱大娘抱着小叶然去串门子了,此时家中只余她一人。
见到叶汉文,她也没有掩饰,沉着脸,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叶汉文踯躅了半响,轻声道:“我来看看你。”
“你看到了,回吧。”说着,拾起针线笸箩,向屋里走去。
“水水,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只是有话想对你说。”
叶水水望着挡在前面的叶汉文,闭了闭眼,“若是想说对不起,那你就走吧。”
“不是不是,我,我,我知道,是我娘对不起你和旭宏,我也不想为我娘解释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放过我娘,将我娘欠你们的债都算到我头上。”
“你也别误会,我这不是在威胁你,我娘做那些,都是为了我,若不是为了让我娶……她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叶水水冷冷一笑,不耐烦道:“说完了?”
“水水……”
“别叫我,叶汉文,我不怕告诉你,你娘怎么对我,我都无所谓,哪怕是把我卖去方家,又把我卖去似仙楼,我都认了,但是,她竟将我哥哥活活饿死在炕上,且,骗我,让我怨了我哥十年,你说,你娘值得原谅吗?”
“把账算在你头上?你以为我哥的死,就没你的份了?我告诉你们,该是谁欠的,谁就得还,不只是你娘还有你,谁也跑不了!”
嘭……
屋门用力关上,一门之隔,却如同一座望无边际的巨山。
叶汉文脸色刷白,再一次有了退缩逃跑的念头。
但他知道,若是真的跑了,他这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扶着墙平复了一会,立在门前,隔着门板,对里面的叶水水如是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回来,就是来还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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