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里长亭告别后,沈昭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往前走。
此刻山间积雪减消,日头微弱,山风愈寒,因此行程并不快,往前行了两刻钟,正好在一处山谷的入口处。
来时,沈昭一行人轻车简行,因此虽然察觉到这处地形危险,却并未过多关注。如今回程,车马增多,也非轻便之物,因此就需谨慎行事了。
她在挑起车帘,仔细看了一番,山林静谧无声,唯有风雪簌簌,枯枝映着白雪皑皑,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鸣叫,远看说是一幅静谧水墨画,然天地间仿若就在场几人,倒不免心生孤独压抑之感。
薛柏一见她迟迟未语,便忍不住策马上前询问。“公子,可是此处有埋伏?”
沈昭微抿着嘴唇,又往远处瞟了一眼,“来之前便听闻,此间匪贼盛行,恐怕这一路上是难以避免了。”
薛柏一闻言,不免有些忧心,“莫非此处果真有人埋伏?”他抬头看了一眼,地势确实适合,但若说躲避之法,却不知从何谈起了。
“直觉罢了。”沈昭眼神微微一沉,“岔路太远,眼下绕行并不合适,若有匪贼,便是避无可避了。”她沉吟片刻,便直接道,“走罢,谨慎些便无妨。总不好止步于此。”
薛柏一当即吩咐下去。又道:“我先前去探路。”
沈昭闻言点了点头,又嘱咐朝他一番,“小心行事,勿要落入对方的陷阱中。”
薛柏一便策马缓步上前,另一只手已然握住身侧的长刀。前行数丈,除去马蹄踏在雪上的咔嚓声,并无异样。
他当即回头示意。
沈昭一行人才策马驶来,却都握着长刀,并未放松警惕。及至他们走到山谷中央时,突然有飒飒风声传来,仿佛有利刃划破长空,直击而来。
转眼间便有数十支箭矢如流光般射来,护在马车周围的护卫亦在一瞬间,举起长刀,挥向了这些利箭。短短几息之后,箭矢统统落地。
山林重归寂静。
“公子可安好?”薛柏一又折身回来。
此刻沈昭正撩起车帘,命人拾起地上的箭矢,薛柏一亦接过看了一眼,而后朝沈昭回话,“都是些骨箭。可见这些匪贼家底并不深厚。”
沈昭轻轻应了声。“家底厚的便不会落草为寇了。”她又偏头看了一眼两侧的山谷,微沉着脸,“现在还不露面,这些箭矢恐怕只是试一试我们的水准。”
薛柏一一怔,继而冷声一笑,“看来这些匪贼很有头脑。”
“其中恐怕少不了逃走的边关军士。”沈昭冷声道,“提高警惕,下一次恐怕就是铁箭了。”
一行人又往前数十步,果然又传来飒飒风声,比起之前毫无准头的骨箭,此次的箭矢更锐利,甚至有几支突破了护卫们的层层阻拦,射在了马车上。还有一支险些穿过车帘,幸而被薛柏一及时砍断。
一轮箭矢后,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山林间又传来密密麻麻地脚步声,以及各种吆喝声,无数人踏雪而来。
很快便有数十人奔涌而来,直直地堵在路口。
这群人手中的兵器参差不齐,刀枪棍棒皆有,但还是以长刀为主。一路奔下山,虽然有人气喘吁吁,但更多的是双脚钉在地上,神情戒备,手握刀枪。似乎训练有素,并非一群乌合之众。且其中还有十来人,骑着马,这可不多见。
为首一人,手持大刀,满脸横肉,神色很是嚣张,“这片是我们清风寨的地盘,要想从这条路过,还请诸位留下买路财!否则别怪我杀人不眨眼。我手上这把刀可砍杀过不少人,见过了血光的。”
几人都是头一次遇见匪贼,更何况是这般啰嗦的匪贼,且这群人实力并不孱弱。因此众人皆是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言语,于是场间陷入了颇为诡异的沉寂。
匪首觉得他们不说话,便是瞧不起自己,更使他在下属面前丢了脸,当即沉了脸,长刀一挥,“你们怎么回事?不肯配合是吧!兄弟们,给我上!”
“且慢!”
薛柏一大喊一声,策马上前,站到了最前头。
“这位兄弟,我们有话且好好说。大家都是大周朝的子民,天下一家亲,有事自然要好好商量,动刀动枪就不必了。”
匪首扯了扯缰绳,呵呵笑道:“好好说可以。我不求别的,只求些钱财买些炭火,这天寒地冻的,能让兄弟们过得舒坦些。”
薛柏一闻言点了点头,“这就好办了。我们车上虽然都是些土产,可买炭火的钱还是有,这便拿些银钱来。”
“拿些银钱?”匪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这可不行,我们清风寨人太多,一点银钱可不够打发,这样吧,你们把东西留下,至于人——”
他哼了一声,“本来照以前的规矩,人是可以走的。不过你们今天是特例,也都留下吧!”
薛柏一的脸色亦冷沉下来,“好汉这话便过分了。人、货都要留下,你们清风寨有这么大胃口?”
“胃口有没有,得试了才知道!”匪首笑了起来,“我也不跟你们废话,有本事就踩着我尸体走,没本事就乖乖留下!”
听得此言,薛柏一等人当即握紧了长刀。
正当剑拔弩张之际,马车里又传来一声咳嗽声,薛柏一心领神会,目光沉沉地看向匪贼,“敢问好汉,为何一定要让我们留下,好歹让我们死得明白些。”
匪首倒不怕告诉他们实情,当即便笑道:“只怪你们交友不慎啊。前些时日,那岢岚州的周小儿洗劫了黑风寨,让他们损失惨重,今日我自要替他们报这血海深仇!”
这话说得,薛柏一等人又是一愣——这些匪贼之间不是相互争夺地盘,几乎拼个你死我活吗?怎么今日还要替对方报仇?
他当即喊了起来,“好汉,你这般行事就有些没道理了。这杀人的不是我们,被杀的也不是你们,眼下这剑拔弩张的又何苦来哉!”
匪首嘿嘿一笑,“你个贼小子,看着就不怀好意,也别跟我东拉西扯了。爷爷我今日就是要你们的命,没得商量!”
薛柏一便又沉下脸,冷声道:“你既知我们与周将军相熟,便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不同寻常,今日若我们命丧于此,你们清风寨也只有被围剿的命!”
“爷爷我行走江湖多年,还没被谁威胁过,就凭你?便是皇帝老儿来了,我也照杀不误。”
匪首毫不畏惧,语气愈加嚣张。
“这地空旷,方圆十几里可都没人影,最适合杀人越货。爷爷我可劫过不少官府的货,也不见官府的人来剿,你啊,太高看他们了。”
场间众人,听闻此言皆是脸色一沉,此处山匪泛滥,看来并非没有缘由。
“看来是谈不拢了。”
薛柏一当即冷冷一笑,将刀抽出半截。
“松青,速战速决,此地不宜久留!”马车里随即传来沈昭略微冷沉的声音。
薛柏一闻此神色微变,当先一人冲杀过去。匪贼则是一拥而上,双方打斗起来,山谷里厮杀声不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