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和侍书皆是惯经生死拼杀之人,遇到匪贼围堵,亦不畏惧,反而是习以为常。
倒是松雪,坐在马车里,听得匪贼不依不挠的声音,以及越来越森寒的语气,心中便亦是一颤一颤的,却又不敢挑起车帘看,唯恐被匪贼盯上。
她只得握紧了手,颤颤巍巍地看向沈昭,“姐儿,对方这么多人,若是对战,薛统领他们可有胜算?”
沈昭还未说话,一侧的侍书率先笑了,“松雪姐姐未免过于小瞧他们了,薛统领他们可是公子部曲,训练有素,上阵杀敌亦无不可,又怎会惧这些乌合之众!”
松雪闻言放心了些。
沈昭的脸色却依旧沉凝着,若只是这数十人,薛柏一等人自当无惧,只是略微疲倦罢了。可若还有援手,事情便复杂了。且观对方之意,竟是无半分商量的意愿。
这是较为难见的,谁都惜命,匪贼亦是如此,若可得银钱,又何必大费周章,更不愿行拼杀之事。
“公子可是忧心他们有后手?”侍书忍不住问道。
沈昭便微微颔首,正巧听到外间薛柏一言及此事不可商榷缓和,便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松青,速战速决,此地不宜久留!”
薛柏一深知她之意,转身便拼杀起来。
闻得外间金铁相撞之声,车内的几人不免有些忐忑,尤其是松雪,却又不好在此时扰乱军心,只得闭嘴不言。
侍书则是提起了身侧的刀,“公子,属下出去帮忙。”
沈昭略一思索便点头,“你去吧。替松青他们减轻负担,此处有我。”
沈昭趁着侍书下车的瞬间,瞟了一眼场间局势。这群匪贼实力虽不弱,但遇薛柏一这等历经战场厮杀之军士,自然是不敌的,不过仗着人多,因此可抵挡片刻罢了。
不及一炷香的时间,外间的匪贼便已砍伤过半,剩下的人亦是苦苦支撑,而薛柏一这边却是只有寥寥数人受了两处刀伤。
匪贼们对此亦是始料未及。
他们平时于此处劫杀,多是商队,偶尔也有官府运送的货物,但普通护卫或是州城军士的实力远远不及这七八人。尤其中间有几人乃是叛逃的边军,对凌厉刀法有所了解,如今见他们满身煞气的模样,心中自是惊颤不已。
当即便有人向匪首反应,“四爷,这些可能是某位大人的私兵,我们实力不及他们。”
在外围观战的匪首,也就是四爷闻言沉下了脸——这些人确实比他以往遇到的都强。
他狠了狠心,“再等等,若真是某位大人的亲友,我们就能大赚一笔了。我早就让人通知了寨主,很快便有援手——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他们插翅难逃!”
见首领没有撤退的意思,匪贼们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纵使如此,他们却不敢溃逃,毕竟都是走投无路才进了山头,若让人知晓他们临阵脱逃,这附近的山寨便皆无他们的容身之所!
而薛柏一这边,自侍书加入后,更是有如神助,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大半匪贼便倒地不起,只剩喊叫声了。
薛柏一又一刀将扑上来的匪贼砍倒在地,而后目光森寒地看向匪首,“抱歉了,今日这过路费恐怕难以留下。”
四爷目露寒光,却仍无撤退之意,他低喝了一声,又挥刀策马上前。薛柏一则是冷笑两声,当即与他对上,余下的人亦加入新一轮混战。
而不过几息之间,远处竟隐隐传来马蹄声,脚步声,混战之中,众人皆听不真切,沈昭心中却是一紧。
她连忙撩起车帘,朝外喊道:“薛松青,撤退!”
薛柏一当即反应过来。
手中招式虽不停,却高声示意众人撤退。正当此时,又一群人踏着雪沫奔来,很快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四爷大概是见到援军心情较为激荡,竟也顾不得此刻正在打斗,当即便高喊起来。而手中动作又随即慢了一拍,受了薛柏一一记长刀劈砍。
他忍不住嚎叫起来,也不敢再上前,而是连连后退。
其余人亦纷纷停手,如水一般向各自的阵营退去,围在一起,形成了两军对垒之势。
只是强弱分外明显。
车内的松雪听得金铁之声渐停,便悄悄撩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外间五六十人将他们围住,俱是刀枪在手,满脸凶神恶煞。为首一人似是将目光瞟过来,她吓得一抖,连忙放下车帘。
她满脸惊慌失措地看向沈昭,“姐儿,怎么办,我们好像……被人包围了!”
沈昭比她沉得住气,神色依然镇定。匪贼们也不都是冲动之徒,总有权衡利弊之辈,只要这刀未砍下来,便有逃脱之机。她现在应该考虑的是——为何匪贼援军来得如此及时?莫非此处离清风寨果真那般近?
匪首四爷虽然在他们面前嚣张跋扈,可见了来人却如老鼠见了猫,乖巧的很。他捂着受伤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上前,“二哥,怎么是你来了?你不是在外面收账吗?而且我明明通知的是寨主!”
被唤作二哥的匪贼看上去比较清瘦,也年轻许多,不过而立之年,他一手扯着缰绳,一手拢在袖口里,身上全无匪气,围着素色的狐裘大氅,头戴网巾,面白无须,倒有几分读书人的做派。
他也不看四爷,目光直接落在不远处的马车里,淡淡地道:“我若不来,你岂不就成他们的刀下亡魂了!”
四爷年纪虽大些,却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只嘿嘿笑道:“本来是想做一笔大单,没成想这寥寥数人,实力竟如此强悍,我们险些不敌。”
“并非险先,你们确实不敌。”二爷轻轻瞥了他一眼,又道,“他们是某位将军的部曲。”
“二哥怎知晓?”
四爷很是惊讶,下意识地问出了口,又在对方目光扫来时,讪讪地闭了嘴。
别看二爷面相最是和善不过,在江湖上却有笑面书生之称,乃人人畏惧的存在。俗话说宁惹君子不得罪小人,但在二爷面前都得靠边站!
只互相打量了几息,二爷便扯着缰绳,慢吞吞地往前走,拦在前面的匪贼纷纷让路,直至他站到薛柏一身前。而后随意朝对方拱了拱手,不紧不慢地笑了起来。
“这位兄弟身手不错,不过今日需请你们来我清风寨做客了。”
薛柏一目光似剑,冷冷地打量他。“你们清风寨邀请客人的方式,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我们的待客之道一向特别。”他轻轻笑了笑,“诸位请罢!”
目光却落在后面的马车上。
场间无人回话,因此四爷的话此刻便显得格外清晰,“二哥,你把他们带上去做甚?难道我们还要养这些闲人不成?不如就地解决好了!”
二爷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解释,而是再次看向马车,“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