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正要用膳之时,李言带着梵心和良玉准备回屋用膳,门外来了个随从模样的少年,李言一眼便认出是父王身边的随从,叫万安的,万安站在门外做了个辑,用手指了指梵心。
李言蹙眉问道:“父王要见心儿作甚?”
万安没有回答,李言见他神色摇摆,又问:“蔡延来了?”
万安点点头,李言回道,“你去回父王,一会儿我带心儿去前厅问安。”
万安没有离开,李言左思右想,万安有哑症,她这么说万安都不离开,想来是父王只要心儿一人前往,蔡延来定不是来治心儿的罪责,应该是登门谢罪来的,父王对内向来心慈,也不会真将心儿如何,想着便放心多了,这才对屋内的梵心说道:“你跟万安去一趟吧。”
梵心颔首,跟在万安身后往前厅走去。
万安在梵心的印象中高了许多,还是孩儿时,万安便进了王府,梵心的母亲戚氏将万安带在身侧,亲自教导,虽不说视如己出,但也照顾的无微不至,冬来问暖,夏来送凉,但凡梵心有的,万安都会有一份。
万安从小就不会说话,冷冰冰的,但武艺十分了得,后来母亲过世,他便留在了郕王身边,岁月如梭,如今已是这般俊朗的少年了。
走到前厅时,万安突然停了下来,一双乌黑的眼眸垂着,只看着她的头顶,声音有些颤抖:“你……别怕。”
梵心微低着的头猛的抬起,但转而又不敢看他,怕他看出什么端倪,可在梵心的记忆中,万安是不会说话的,不知是先天缺陷,还是后天造成,但……他确实是不能言语。
梵心埋着头,只让他觉得是自己害怕的快步朝前厅走去。
郕王正襟危坐于堂前,一身朱红长袍,双手放与两膝显得非常严肃。
客座上一位黑衣中年男子面色凝重,眼中竟是气愤之色,但目光落在跪在堂下的少年身上,这个跪着的便是蔡元义。
梵心低头上前问安,“属下尹梵心,王爷万福。”
话音刚落,郕王一声冷喝:“跪下……”
梵心当即跪地,郕王见梵心并无辩驳之意,问道,“前日王妃见你可怜,将你带回府中,今日你便毫无礼数,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来人,打三戒尺。”
三戒尺?蔡元义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可是断了三根肋骨,郕王只罚她三戒尺?!
蔡延闻言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拱手道:“王爷,您会错意了……下官来只是带犬子来赔罪的,此女忠心护主,何罪之有啊!”
蔡延今日带着蔡元义上门本就是来致歉的,街头巷尾对于蔡元义的所说之言早已传开,今早朝堂之上就因郕王府李言郡主与关府长子关长霆结姻之事惹得圣上不悦,两家结亲本意是皇亲国戚拉拢下臣的手段,可一旦联姻事成,关家的权柄也会越大,朝中暗涌之势必然有人受挫,圣上绝不会无缘无故在关长霆刚刚立功回来之时提起先皇原允诺关家的婚事。
此时有人想横插一脚,便是在太岁头上动土,风口浪尖,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还敢满口胡言,祸事便不知何时会落下,今日统领已下了圣上旨意,让他回府休养,待婚事落定后再行安排。
如今不过是停职,已是皇恩浩荡,该请罪的亲自登门以表诚意。
蔡延也知道郕王绝不是真心想惩戒这女使,三戒尺不过是用来提醒自己罢了。
梵心暗嘲,郕王爷恶心人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高明,三戒尺?是用来取笑蔡元义咎由自取,但只怕蔡延明白,蔡元义却未必懂。
蔡元义听蔡延的话,意思是自己白被打了?
“参左深明大义,此女使乃武职,又出生草民,孤陋寡闻,才不识参左之子,今后府上定会好好管教。”
“王爷府中定然是管教极好的,奴才护主是正道,犬子鲁莽,冲撞了郡主,这才惹出的祸事,王爷不怪罪,下官已是感激。”
“爹啊!”蔡元义有些情绪失控的低吼,正欲申辩,蔡延猛瞪他一眼,骂道:
“闭嘴!糊涂的东西,你胡言乱语险些毁了郡主名誉,如今王爷不怪罪于你,还不叩谢!”
蔡元义一脸苦闷却不好发作,只能咬牙叩谢,郕王依旧面色严峻,只挥手说道:“蔡参左,坊间流言不可轻信,此事也算是给你提了个醒,约束家小,该谨言慎行才是。”
“王爷所言极是,下官定当谨记,下官……还需带犬子去关府拜见,就不打扰王爷了。”
“好,万安送客。”
三人离开后,郕王才将目光转移到梵心身上,右手搓着碧绿地玉扳指,略带沙哑的声音对梵心说道:“抬起头来……”
梵心缓缓抬头,一双寒冰般的双目映入郕王眼中,郕王触摸玉扳指的手一顿,竟有些颤抖,大概是看出梵心有几分相似旧人,但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惊讶,缓慢道:“虽说你护主有功,但毕竟是自作主张伤了官门家眷,本王在外人面前向来护短,但你还是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一会儿万安回来,自去领十板子,以正家规。”
郕王向来公私分明,性情也最为温和,但母亲说过,他是绵里藏针的性子,心思深沉,决不可触碰他的底线,可母亲却不知道,她所说性子温和的男人,其实心中早已谋划了一个庞大的网,他的底线只怕太高,是要这江山呐!
如今想来柳氏的话,若母亲产后血崩是托词,那正在亡故的原因他又是否会知晓?
郕王见梵心依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有些发愣的看着自己,轻咳了两声将梵心的思绪拉了回来,梵心连忙叩恩:“谢王爷。”
“谢?”郕王觉得好笑,他从未见到内院的女使被罚还能说出谢恩的话。
“回王爷,属下原本也是书香门第的闺阁女子,只可惜双亲早逝,只能带着弟弟四处漂泊,没有家,更不懂规矩,但属下知道,今日王爷对蔡参左护了属下只是为了郕王府的颜面,若是将属下交于官府,殴打官家子弟是重罪,不是十个板子便能了事的,如今受罚,属下心甘情愿。”
梵心当着郕王的面,满口胡诌也是信手捏来,不过是为了打消了郕王对她的怀疑,从梵心入府一举一动自然是在郕王的眼线之中,一个乞丐的言行举止皆与之身份格格不入,难免引人起疑,若说早年是书香门第,那许多问题也就可以解释。
“倒是有些道理,先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