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州的追问并不是没来由的,因为这次沐莲和亲是由沐莲选皇子,梁国目前在五州十六国之内也算的第三大国,两大国强强联姻,主动权必定在女方。
而李乘州若是不能顺利迎娶沐莲,那么会失去一个强大的靠山,但梵心知道目前的李乘州依旧不能锋芒过露,即便是要沐莲选择,也必须在无奈的情况下选择李乘州,否则李乘州目前的实力,断然会被太子和其他皇子压制。
想到此,梵心低声对李乘州道:“沐莲公主的背后是一整个梁国,圣上必定是将她纳入太子妃的人选,这个时候若是有皇子争相示好,圣上不免猜忌,按照礼节,沐莲公主面圣之后,会有十日的甄选夫婿的时间,能否被公主选上并不在于是否是谁先见面,而在于谁能在这十日内谁能打动她的心。”
“再说了,礼部又不是摆设,难道还需要你们这些皇子身先士卒?是觉得礼部办不好接待梁国公主的事宜吗?”
梵心静静地看着李乘州,李乘州抿着唇似乎在思考,缓缓开口道:“心儿姑娘说的有理,本皇子想想还有些事,就不打扰言儿了,告辞。”
这李乘州来处匆匆,令梵心琢磨不透,而正往外赶的李乘州却是春分得意,阿宁不免奇怪:“皇子,心儿姑娘说的,您之前不是和奴才也说过?这些您都想到了,难道从心儿姑娘嘴里说出来很特别吗?”
李乘州嘴角好似一轮弯月,笑的和煦,“难道不特别吗?那个女子能如她这般细致入微?我能想到的她也想到的,我想,她想到的应该比我想到的要多,暮虚天那个老头很是看重这个弟子,已经将未来阁主的位置给了她,没有些过人的本事,暮虚天那个老狐狸会这么随随便便就给了位?”
“皇子,您是不是对心儿姑娘上心过头了?她不过是和您做了个买卖,买卖成了,她迟早要走的,再说了,三青山终究是个江湖之地,与您尊贵的身份是天壤之别……”阿宁跟着李乘州二十几载,什么时候见李乘州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总是找理由去看望?
“我对女子一般如此,并无他意。”李乘州敛去笑意,正色道:“工部近日加紧修建的佛堂怎么样了?上元节前必须完成。”
“这座佛堂之前在太子手里修建了大半,近日发现几处虫蛀的痕迹……”
“怎么会有虫蛀?”
“桐油少了。”
“桐油的花销可是占了大半的……这个太子简直……”
李乘州面色冷了下来,宁国百姓最信奉佛教,这座佛寺是绛城里最大的,给老百姓祭拜的佛堂,偷工减料不够,这虫蛀的柱子最易腐败,佛堂倒塌必定殃及百姓,简直丧尽天良!
李乘州紧握着拳,微微闭眼后再次睁开依然是一副平心静气的模样,这么多年来,这些事他已经习惯了,腐败的朝堂,勾心斗角……这就是你要替父皇稳固的朝政吗?
弃武尚文?这些文官趋炎附势,多为自私自利,何时为天下百姓着想过?
可笑至极!
这江山是李乘州的母妃风霄霄为他父皇夺来的,他本无异谁来继承,父皇把无上荣耀的宠爱给了他,继不继承皇位,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可就是这个疼爱自己的父皇,却是亲手杀死自己母妃的凶手!多么可笑和残酷的现实,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为了不被后世诟病这江山是靠一个江湖女子夺来的,将他的母妃永远的封存在这深宫之中。
母妃一手创立的风夜楼,一夜之间倾覆,狡兔死,走狗烹,父皇真是下的一手好旗!
母妃前脚提醒父皇应该控制戚武手中的兵器,归于己用,这个为父皇登基全力辅佐的第一功臣便被灭门,母妃因此非常愧疚,发现这个男人登上了帝位,变得令她全然不认识,如此心狠手辣……
天下起了微微的小雨,李乘州站在郕王的屋檐下,阿宁给他披上了风衣,突然身后传来滴滴答答的脚步声。
李乘州回首望去,一位粉衣女子,束发飞扬,英姿勃勃,她手里拿着一把深蓝的油纸伞,踏着雨来,一张精致的面庞被细雨蒙上了一层雾,好似一颗微小的石子,在李乘州冰冷的心里划开曾经停留在他心中的一丝涟漪。
梵心快步走到李乘州面前,一双杏眸大眼看着有些发呆的李乘州,将伞递给他:“幸好来得及,我见天快下雨了,四皇子应该还没走远……”
李乘州想起那年在围猎场救他的少女,认真地凝视着梵心,口中呐呐自语:“是她吗?”
“嗯?是谁?”梵心觉得李乘州看着自己的神情有些奇怪,他忽然伸出手想替梵心拭去面上的雨雾,梵心蹙着眉,警惕地退了一步,从袖中抽出一条手帕——
“咣当——!”
梵心腰间的匕首掉落在地,她连忙去捡,却被李乘州喊住:“别动!”
梵心嘴角一抽,该不会以为这匕首是凶器吧?两侧的门卫看着都倒吸了一口气,在皇子面前露兵器可是大罪!
梵心一愣,正要拾起匕首的手一顿,地上的匕首被李乘州迅速拾起,这匕首上面锈迹斑斑,梵心连忙跪下,声音也哆嗦起来:“四皇子恕罪,这匕首……是……是属下无意间捡到的,我看着小巧精致……四皇子您看这刀锋都生锈了、钝了,不好用的,不过是属下平日里……”
“哪里捡的!”李乘州此时的表情十分严肃,这匕首上刻着一个‘霄’字,这就是母妃留给他的那把匕首,十几年前皇家猎场,他九死一生的一次丢失的匕首……
“前几日去围猎的时候捡的……”梵心低着头,这个李乘州发什么神经,这戏也太足了吧,一个锈了的匕首也要问。
“这么巧?”李乘州眯着眼,他想看梵心的态度,可在他眼中,梵心面上波澜不惊。
敢情我是要用这把锈的匕首来刺杀你呀?
梵心忍着心中的不悦,可脸上只能表露出委屈地说:“那日关将军也在,他可以为属下作证,真的是捡的。”
“起来吧,我会去核实,多谢心儿姑娘的伞。”李乘州倒是一句重话没说,阿宁为李乘州打开伞,缓缓消失在雨中。
梵心歪着脑袋颦蹙着秀眉,就这么一把有念想的物件都被李乘州搜刮走了,找机会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