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满目深情、真心不悔,也能是逢场作戏。
——苏鸢
月色皎皎,月光正俏皮地爬过窗沿洒进屋里。
床幔外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声音极低。
若不是四周太过寂静,苏鸢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黎酒似乎是想将这些日子以来的相思全都诉说一遍。
而苏鸢的泪水却早已将枕头打湿了大片。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响。
原来黎酒竟比她更难过,而自己却一直怪罪着他。
此时惊喜、懊悔与愧疚一道涌上心头,让苏鸢觉着胸口发闷。
恍然间,黎酒矮下身形,在床前坐了下来。
苏鸢见状忙合上眸子,心中小鹿却好似要撞破胸膛。
黎酒靠近了些,苏鸢才嗅到他身上似乎有些酒味。
他......是醉了么?
也是,往日里黎酒总是端方君子模样,若不是醉了又怎会做出夜闯闺阁的悖逆行径。
苏鸢吐息不由加快,心中的疼惜又多了几分。
男子身上的酒味夹杂着药香,丝丝缕缕,经过苏鸢鼻腔,直蹿进她的心里。
“宝儿,黎某不愿负你。可夫人说需门当户对,若是我再不避嫌,那这苏府便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我只求能在暗处瞧着你平安喜乐,即便将来,你为人妻......”
“黎酒!”苏鸢再也忍不住,出声轻斥。
她不再假寐,支起身子。
好半会,她才听到黎酒那惊慌失措的声音:“宝、宝儿......你、你,我、我......”
他似乎是没想到苏鸢会醒。
黎酒猛地站了起来,转身便要离开。
苏鸢见状,赌气道:“你若走了,我们便此生不见。”
闻言,黎酒身子僵在原地。
冰凉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一种颓然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一道纱帘,将两人相隔开来。
苏鸢泣不成声,黎酒也未再开口。
窗外虫鸣,屋内也只余两人吐息之声。
“宝儿......”男子声音沙哑,似乎用尽了气力:“夜闯小姐闺阁,是黎某鲁莽。您......便当我从未来过。”
“你当真要再一次叫我伤心么?”苏鸢哽咽道。
黎酒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转身。
他躬身行了一礼,咬牙道:“小姐是苏竹苏尚书之女,黎某只一介草民,当不得小姐夫婿。如此,倒不如绝了小姐念想,黎某亦......”
“住口!”苏鸢心痛得难以附加:“这些都是母亲与你说的?”
“夫人只是心疼小姐......你我尊卑有别......”
苏鸢气急,撩起帘子便下了床。
黎酒见状,忙转过身不敢再瞧她。
“什么尊卑有别?若论身份,我一介妓子之女,本就如草如泥。若不是你,我也不过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女。你当真以为我在乎这些么?”
苏鸢哭了许久,声音里的鼻音浓厚。
她这番控诉梨花带雨,让人好不怜惜。
黎酒终是忍不住,回身将苏鸢拥入怀中。
熟悉温暖的怀抱让苏鸢心宽了几分,却没瞧见当她说出那番话时黎酒面上的怪异神色。
她掩面啜泣:“我丢下这荣华富贵,与你远走高飞,又有何不可?你何苦说出那些绝情的话。”
“对不起......”黎酒轻抚着她的背脊,语调温柔地哄着。
......
苏鸢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只是待她醒来时,房内早已没有黎酒的身影。
似乎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可黎酒的那番深情的温言软语却犹在耳畔。
“黎某定不负你。”
然苏鸢心中却对苏李氏有了隔阂。
她不懂为何瞧起来亲善温婉的母亲,心中竟会有如此门第之见。
可苏鸢并无资格去质问,只好将此事埋在心里。
为了黎酒不再被苏李氏为难,苏鸢也答应了与黎酒避嫌。
苏李氏于她并非生母,她当知恩图报,不可恃宠而骄。
且黎酒伤势竟与当年楼里那场大火有关,他一直在帮苏鸢查清真相。
只是所得证据不多,还未能找出幕后主使。
苏鸢得知此事后,心中对黎酒的感情愈加深厚。
-
又数月。
卓王元玥被封为东宫太子。
鎏金国得立皇储,举国同庆。
苏鸢得知此事,心中万分诧异。
她觉着元玥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将来怎能统领好一国。
可那是天家的事,她一介白衣也管不着。
左右不过避着点那人就是了。
近日苏李氏身体有恙,瞧了好几个大夫都不见好。
苏鸢为表孝心,便到寺里为苏李氏诵经祈福。
那寺名福安寺,处于元城郊外。
如今她祈福完毕,正于返程路上。
马车在官道上驶着,四周还跟着数十侍卫。
苏鸢被马车的颠簸晃得头昏,正懒懒地倚在如梅怀里。
如梅一边为苏鸢揉着脑袋,一边心疼地道:“奴婢知小姐孝心,可也不必折腾自个儿。分明城中也有寺庙,再不济离元城近些的也多得是。您何苦跑这么远,舟车劳顿的。”
苏鸢眸子微眯,喟叹道:“母亲久病不治,我心中担忧。近些虽有寺庙,可却不如那福安寺灵验。再者心诚则灵,若是能保佑母亲安好,我受这点苦头又算什么呢。”
可其实苏鸢不过是想找个由头,出府几日。
苏李氏抱恙,她若是不侍奉床前,定当惹人嫌话。
可苏鸢担忧是真,心中迈不过那道坎也是真。
近日她日日侍奉,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倒叫她心力交瘁。
黎酒便提议让她出城祈福,一来聊表孝心,而来也歇一歇,静静心。
苏鸢正想着事儿,忽然察觉到外头有些混乱。
“这是怎的了?”她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如梅摇头:“奴婢不知。”
苏鸢想要探头查看,却听到了刀剑相戈的声音。
果不其然,下一瞬她便听到了侍卫头领大喊:“有山贼!保护好大小姐!”
“这儿是官道,怎会有山贼呢?!”如梅一时间方寸大乱。
苏鸢心中也开始忐忑起来。
如梅将苏鸢扶起,身体止不住颤抖:“奴婢定要护小姐周全......”
还未待她说完,马车帘上便溅上了血。
车夫被杀,拉车的马儿受了惊吓,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苏鸢与如梅不防,被这力道甩到了车壁上。
“嗯哼......”苏鸢脑袋撞到了木板上,她顿时觉着头晕目眩的。
如梅此时也不好受,可她依旧紧紧拽着苏鸢与车辕,不让苏鸢在受到撞击。
苏鸢缓了一会,揉了揉脑袋坐了起来,撩开帘子才发觉这马儿早已离开了侍卫的包围圈。
前边......
是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