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冷,一座小院子孤零零地立在灌木从中。
四周寂静无声,就连虫鸣都不曾出现。
月光幽幽,衬得这座小院子更加荒凉诡异,寻常人都不愿靠近。
若是有人经过,也很难瞧见洒满月色的屋檐上,正伏着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女。
然凑近去瞧,便能瞧见那人儿身姿妙曼,眉眼精致。
少女的吐息匀称、睡颜安稳,怀中还抱着一个身披红衣的布娃娃
忽然,少女的眉头紧蹙,双拳也握了起来。
她身子开始蜷缩,布娃娃被她紧紧勒住,不再如先前般憨态可掬。
渐渐地,她额头竟渗出了细汗,口中也喃喃着什么。
一阵风拂过,小人儿不由打了个冷战。
“姐姐!”她忽的睁眼,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阿荨猛地坐了起来,呼吸急促,就连手也在发抖。
她好似梦魇了,那如坠冰窖般的感觉令她心惊。
一晃三年,她无数次在梦中瞧见与姐姐再相聚的场景,可她却从未,梦到过这般可怖的境况。
在梦中,她瞧见姐姐被一股黑乎乎的东西包裹了起来,她想上前,然双腿却好似灌了铅般,竟动不得丝毫。
时间流逝,她感觉到姐姐的气息愈来愈薄弱,到最后她竟再也感觉不到那股熟悉的气息了。
她好似失去了什么,心都被挖了一块。
又一道凉风袭来,身上的冷意将阿荨飘散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环顾四周,除去杂草丛生的荒芜,这儿再无其他。
然抬眼望去,她却能瞧见远处山上的灯火如星光点点。
碧璇告诉她,那是族人的居所,她一直住在那儿。
碧璇还说,待她历练归来,就将阿荨接出去,与她一道居住在山上。
“方才那,只是梦吧......”阿荨喃喃自语,想将心中的不安赶走。
姐姐那般厉害,又有随从保护,定不会有事的。她这般安抚自己。
然她愈是这般想,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便愈是强烈。
她将手中的布娃娃轻轻放下,缓缓地站起身来。
只见她脚尖轻踮,不足几瞬,便稳稳地落在了围墙上。
这三年来,阿荨日复一日地习着碧璇留给她的术法,也日复一日地数着那人归来的日子。
她抬手抚上那堵瞧不见的墙,眸中的星光亮了又暗。
这些年来,无论她怎样尝试都无法撼动这结界丝毫。
她也观察过了,除却碧璇,旁的活物都无法穿过这结界。
而这小院子,似乎在两年前,便被人遗忘了。
阿荨已有两年未再与人话语。
唯一她能瞧见的活人,那个时常打骂她的嬷嬷也死了,被活活饿死的。
两年前的隆冬之后,阿荨再未见过有人给她们送吃食过来。
她有灵气,不需凡食。
可嬷嬷没有,若是不进食便会被饿死。
阿荨眼睁睁地瞧着那老妇人扒拉着结界哀嚎了两天两夜。
直至她的手血肉模糊,声音也渐渐地弱了下去。
阿荨瞧见了嬷嬷看向自己时眼中饥饿如狼的骇人神情。
她想,嬷嬷定是想将自己杀了果腹吧。
可如今阿荨不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瘦弱孩童,她本可以将嬷嬷杀了一了百了。
可她在得到了碧璇的陪伴之后,却再也无法忍受那漫长的寂寥。
即使嬷嬷口中满是污言秽语的辱骂,那也能让阿荨觉着自己是一个鲜活的人。
然她本可以救嬷嬷,可她却选择了冷眼旁观。
她不愿忍受寂寥,亦不愿对苛待过她的人施以援手。
然后者更甚,她便遵从了本心。
因此她瞧着嬷嬷没了生息,瞧着她的尸体腐烂生蛆,瞧着她化作一具白骨。
那是她第一次目睹一个生命的逝去,可她却一点都不害怕。
她甚至觉着尸体腐烂的过程十分精彩。
后来,阿荨将嬷嬷的尸骨拾了起来,细心地擦拭干净,又用术法将骨头串连着挂在了屋檐下。
她每日修炼后,都会到那具白骨面前,将自己对姐姐的思念诉说与它听。
阿荨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唤作“阿骨”。
阿骨没有嬷嬷聒噪,却比嬷嬷听话。
无论阿荨说什么,它都安静地聆听着。
她若是一时兴起,还会将院子里的野花采来,为阿骨编一个精致的花环。
她实在是太过寂寞了啊……
“咯吱咯吱”阿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是风将屋檐下的白骨吹动的声音。
阿荨跃下围墙,缓缓朝白骨走去:“阿骨,我方才又梦见姐姐了......”
-
又几日,阴雨绵绵。
阿荨这几日总觉着心神不宁,就连修炼也难以入定。
她回想起前几日的梦魇,心中愈发烦闷。
她竟有好几日都未在梦中见着碧璇了。
“阿骨,你说姐姐可是出事了?”既修炼不得,阿荨便干脆在白骨身边盘腿坐下。
阿骨不会说话,回应她的便只有风吹动它的声音。
可阿荨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怕是姐姐遇到了什么难事。”
她忽而摇头:“不不不,姐姐那般厉害,定不会有事的。”
“可......”她又面带犹疑:“我以往不会有这般心境的......”
她一向喜爱术法,总是苦心专研,若是得了顿悟,便能入定几天几夜。
可这几日她却总是出神,还险些走火入魔。
“阿骨,书上说,若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会有感应的。你说我先前在梦中的场景,可是姐姐在与我传递什么?”
“咯吱咯吱。”
阿荨忽然起身,朝着围墙走去。
“我得出去,我......”
她话音未落,胸口便传来一阵心悸。
心悸过后,那颗心脏竟开始剧烈跳动。
“呼!”阿荨捂着胸口,吐息变得紧促。
一定是姐姐出事了!此时她脑海中满是这个念头。
“轰!”一道法术打在了结界上,阿荨开始疯狂地攻击。
她必须出去!她必须找到碧璇!
一下、两下、三下......
半个时辰过去了,结界除了被攻击时产生的水纹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阿荨使劲浑身解数,依旧不能撼动结界分毫。
夜色降临,小院子里不间断地传来各种光芒。
阿荨双眼发红,却死死地盯着结界。
她细嫩的唇瓣已然被她咬破,丝丝鲜血正顺着下巴滴进泥土中。
她快要支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