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荨垂眸静默半晌，才缓缓开口：“不必了，尊者只需放我离开便是。”

“我若是不放呢？”琼落问道。

阿荨抬眸，瞧着琼落不语。

然就在此时，凡尘渡的结界处悄无声息地忽弥漫起了一股黑雾。

还未等三人反应，那黑雾便迅速朝着阿荨袭来。

“糟了！”阿荨在陷入黑暗前只来得及听见琼落这一声惊呼。

——

沉闷，阴郁，似乎能吞噬一切的气息，却令阿荨觉着无比熟悉。

这气息与她体内被压制的魔气如出一辙，不禁使她心慌。

此时她感觉到自己正被这些魔气所包裹，朝着一个方向急速掠去。

不知过了多久，阿荨感觉自己移动的速度慢了下来，似乎将要抵达目的地。

风声已止，黑雾亦逐渐消散，四周景象开始在阿荨眼前展现。

“这是......”阿荨有些不知所措，十一年来，她从未踏出那方小院半步，更别说领略过这般景象。

眼前波光粼粼，似乎正处于一片湖面上。

湖的四周群山环绕，不知名的树木与鲜花为其点缀，蓝天白云，白雾缭绕，与阿荨想象的魔窟相差甚远。

“此处乃本尊的水月秘境，如何？可比凡尘渡那破地方好多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在阿荨耳畔响起，将她放在四周景象的注意力拉回。

她猛然抬头，才发觉自己竟一直躺一个陌生男人怀里。

男人的臂膀宽厚，稳稳地将阿荨圈住，那坚硬的胸膛令阿荨觉着滚烫无比。

阿荨惊觉，一个翻身便从那人怀里挣扎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离他数尺远的湖面上。

男人防备不及，呆愣了数息才低笑出声：“小不点身手倒是敏捷。”

面对阿荨的满脸警惕，那人毫不在意。

他笑眯眯地瞧着阿荨，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

可阿荨却不敢小瞧了他，单是这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便足以让她感到压迫，遑论他的真正实力了。

离了那琼落，又杀出来一个身份不明目的不知的怪人，还将她拐到了另一个未知的地方。

这一来二去，不禁令阿荨怒火中烧。

姐姐碧璇还在等着她，她又怎能将时间精力耗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你又是谁？又为何将我带到这来？”阿荨率先出声，若是可以，她不想跟这人动手。

“又？”男人微怔，旋即笑了开来：“也是，想必你这小不点也受了不少惊吓。”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你大可放心，那凡尘渡的人是找不到这儿的。”

阿荨语塞，她私以为，这奇怪的男人与那琼落是一类人，无论她在谁那，都觉着不安。

见阿荨不语，男人便笑道：“你这小不点记性怎的这般差？前不久才见过就将人给忘了。”

阿荨狐疑，她怎的不记得他们有见过，难不成是在梦里么？

梦里......等等！

阿荨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场景，这场景令她惊诧万分。

[你是谁？]被黑雾笼罩的阿荨抬眼瞧着面前的人。

那人一身红衣，容貌却被黑雾遮住了大半。

他的声音穿过黑雾，在阿荨脑海中响起[吾乃魔界之主，陵寻]

[陵......寻？]

[没错，魔主陵寻]

魔主......

“陵寻？”阿荨试探着开口。

她虽瞧不清记忆中那人的脸，但这一身红衣却是有些眼熟。

可是......为何他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不，不对。

阿荨思索后才发觉，那不是梦境，那是她走火入魔后的场景。

亦或者说，那是她走火入魔后，心魔幻化的景象。

那时的阿荨，身体被黑雾环绕，双瞳泛红，身后竟还生出了一双漆黑羽翼。

“你想起来了？”陵寻似作欣慰状：“本尊还道你记性差呢，想来也是伶俐的。”

“魔主，是魔族之主么？”阿荨不甘心地问道。

陵寻答道：“自然，整个魔界都是本尊的。”

他语调轻快，似乎心情很好。

可阿荨却高兴不起来。

身为魔主的陵寻，能够现身于她的心魔之境中，这意味着什么？

这难道不是验证了先前琼落所说的，她体内有魔气吗？

且并非简单的被魔气入体，而是她是那股魔气的源头。

那她究竟是人还是魔？她又该如何面对碧璇？

陵寻察觉到了阿荨身上气息的变化，开口问道：“为何一副自我厌弃的模样？”

阿荨抬头，陵寻风轻云淡的模样落入了她的眼帘。

不知为何，瞧见他这副样子，阿荨心中升起了既愤怒又委屈的情愫。

“你为何要出现在我眼前！”她眼角泛红，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阿荨朝着陵寻大喊：“若是你没有出现，我就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你为何要出现！”

“阿荨不想成为姐姐厌弃的魔族，阿荨不想......”

“阿荨最讨厌魔族了......”

湖面上，少女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

她的双瞳泛红眼神空洞无光，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黑雾从她体内溢出，开始将她包裹。

这是入魔的征兆。

“唉~”一声叹息在阿荨脑海中响起。

她落入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中，从后心始流向四肢百骸的暖意使她怔住。

“魔族有何不好？人心有时可比魔族可怖多了。”陵寻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

“可是姐姐说，她最讨厌魔族了......”阿荨此时早已没了往日的清冷稳重，露出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脆弱仿徨。

“你姐姐可否了解魔族？”陵寻问道。

“她......”阿荨被问住，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陵寻接过话，道：“别说是个未谙世事的小丫头，就连许多仙门大家，都未见过真正的魔族，更遑论了解了。”

“可为何史书上记载了魔族的种种劣迹？”阿荨不解。

陵寻解释道：“或许是有心术不正的魔道为祸四方，可那也只是魔道，并非魔族之人。”

“你仔细想想，自己入魔时是何模样？”他又道。

阿荨想了想，道：“赤瞳，黑翼，魔气萦绕。”

“史书上记载的魔族是何模样？”陵寻继续开导。

“黑眸，面上附有黑纹，凶恶无比。”

陵寻又问道：“二者可有不同？”

阿荨颔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