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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纵然李诫表现得满不在乎,但他心里很清楚,扣押有功名的读书人这一举动风险太大,非常容易被参一本。

他先给晋王爷去了一封密信,然后让刘铭写了一篇呈状,淋漓尽致地描绘了这几人煽动民众闹事的恶行,附上口供,如实上报了府衙。

文书送过去之后,巡抚大人没有任何表态。

濠州内外很是平静,一切秩序井然,亦没有出现刘铭和郑县丞所担忧的纷乱。

他二人松了口气。

但李诫反而担心起来,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种平静是不正常的。

朝廷向来重视文人,也鼓励百姓尽量读书考取功名,不说大部分官员都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其中枝枝蔓蔓的关系,就是民间,对读书人也时候颇多推崇。

李诫以为至少会有人说情撞木钟,但是一连几天过去,衙门口清净得连麻雀都懒得叫两声。

他一个人坐在县衙大门的台阶上,手支着脑袋,若有所思凝视着门口的大柳树上的麻雀。

没有一丝风,柳丝直垂下来,悬在地面上空,一动不动。

静得让他一阵阵发冷,他不喜欢这样的寂静。文人骨子里都是有傲气的,不会轻易认输,更何况是向自己这样“不识字的奴仆”低头。

可他们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对付自己?

贪墨?李诫一笑,若真是参他贪墨,倒正中他下怀。

他坐这里正胡思乱想着,王五满头大汗,飞也似地跑来大叫道:“大人,不好啦!举子秀才还有什么童生之类的,足有一百来人,都跑到文庙静坐去了!看热闹的人堵了一条街,轰都轰不走!”

李诫的脸色立刻就变了,霍地跳起身来,几步跑到王五跟前,厉声命令道:“召集所有三班衙役,马上去文庙!”

濠州文庙坐落在县城内的东南,经历了两百多年的风风雨雨,期间几经战火又几经修缮,不断扩建,如今是方圆百里最大的文庙。

书香圣地,这里应是肃穆的,但此时擂星门外的空地上,一百多名书生身着澜衫头戴方巾,齐齐席地而坐,脸色肃然悲壮,沉默着,用这种方式表示他们的抗争。

再看周围已是人头攒动,看热闹的人几乎排出二里地去。

人声嘈杂,观者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眼前这一幕,前头的人揣着手,不住说读书人可怜,感慨几句世风日下,有辱斯文什么的后头的人看不见,急得抓耳挠腮,抻着脖子张大口希望能人群间隙中看出点花儿来还有人挤来挤去找最佳的位置,兴高采烈和同伴打赌谁能赢!

是的,他们关心的是县老爷和这群书生谁先低头!

王五等衙役护送李诫到了人群外围,又是敲锣又是扯嗓子喊,奈何前面的人就是站着不让路。

看着这一片人山人海,王五发愁道:“大人,这密不透风的,咱们进不去啊,不如您先在旁边等会儿,小的多找些乡勇过来帮忙。”

李诫冷着脸,淡淡吩咐道:“用鞭子给我使劲抽,把人群驱散了,如果有人敢动武,拿石灰照脸撒!水龙局的两架木质抬龙到了没?”

这位大人是横下一条心准备硬碰硬了!王五一阵胆寒,战战兢兢道:“到、到了……”

“对着人群滋水!”

王五为难道:“可是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大人这样妥当吗?”

李诫看了他一眼,“抬龙的力道不大,喷出的水流根本伤不了人,只是泼点冷水,让他们警醒警醒!”

他复又一笑,眼中露出几分狡黠之色,“你看他们大多穿着春装,现在没到暖春时节,风还是凉的,身上浇了凉水,冷风再一吹……嘿嘿,不用咱们多费力,他们自己就跑回家换衣服去了!”

“看热闹的足有上千人,一旦失控后果难料,所以这时候官府更要强硬,让他们有一怕,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李诫说,“你吩咐弟兄们自己多防备,不用照看我,你家大人还是有几手看家本领的。”

说着他手向后一挥,“滋水!”

水流哗哗喷向前方,人群一阵吱哇乱叫,纷纷遮面挡脸,忙不迭地向旁边躲闪。

不到一刻钟,李诫面前就空出一大片地方。

王五不再犹豫,撩起袍角往束带里一掖,啪啪两声,鞭子在空中甩出两个鞭花,指挥着众衙役冲过去轰赶人群。

“都让开!县老爷到此,肃静!回避!”

一百来个衙役用力抽着鞭子,口中不停呼喝,“回避!回避!”

后头挨了鞭子的人吃痛,有往前头挤的,有往两边逃的,前头不明所以又往后头推,踩了脚的、丢了鞋的、互相推推搡搡叫骂的,顿时乱成一锅粥。

就连后排静坐的书生都被冲乱了。

也有好事者妄图浑水摸鱼,拎着棍子冒着雨点般的鞭子冲到衙役跟前,然胳膊还没举起来,兜头就是一脸的石灰,顿时哑了声,连滚带爬跑开找油洗脸去了。

谁能想到堂堂官府竟能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对于用暴力生乱的人,让衙役们用刀自然更快,但比起见血,撒石灰的法子给民众的刺激显见要小得多。

至于别人怎么说,他根本不在乎!

好一阵人群才平静下去。

王五等人也终于清出一条道路。

李诫一身官服,稳稳迈着步子,不疾不徐踱到文庙门前,立在石阶上,看着下面空地上的书生们。

没有人说话,就连被鞭子抽痛的人也停止了喊疼。

静默的书生们根本不去看李诫,好似他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这样的环境和死寂多少都会让人难以忍受,但李诫没有,他和颜悦色地向看热闹的人群说:“大家伙儿都散了吧,赶紧回家去算算家里几口人,有多少亩地,一年的收成有多少。本官命人备下了一批种子粮,按各户田地和等级分发,你们报给归属的地保、里正,统一到郑县丞那里去领!”

人们窃窃私语,有人不相信,大声问道:“要钱不?”

李诫笑起来,“本官不是买卖人,县衙也不是商户!都是上好的种子,只要你们报上来的都是实数,一文钱不要,当场就可以领走种子!家境富裕的少分,吃不上饭的多分,本想张贴布告的,现下倒省事了,诶,有亲朋好友没到场的,赶紧回去告诉他们一声!”

看人家的热闹怎比得上自己的生计问题?人群一下子沸腾了,互相交换着热烈的眼神,带着难以形容的激动,不用王五等衙役驱赶,呼啦啦地几乎散去七八成。

刚才还人满为患的文庙,此时只在周围稀稀拉拉站着数名闲汉。

静坐的书生之中也有人犹豫了,都说穷书生穷书生,自然也有贫寒人家的孩子,如果能领一口袋种子,家里也能省下不少钱。

李诫将那几人的脸色看在眼里,朗声道:“你们虽不是农户,可本官知道其中有不少家道清寒的,只要你们现在散去,也可以领种子粮。”

有人腰杆一动,想要起身,但随即有人瞪了他们一眼,只好讪讪地坐了回去。

李诫冷笑道:“看热闹的人都走了,你们这出大戏也没人看!既然愿意静坐,就在这里坐着吧,王五,着人看管这群人,不坐个三天三夜不要让他们起来!”

“李大人好威风!”一个三十左右的清瘦书生讥讽道,“不分青红皂白捉了我等的先生、同窗,现在又要关押我们了?”

“既然是读书人,就应知道聚众闹事、威胁官府触犯了律例!”李诫扯了下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说你们认为有功名的人就可以不受朝廷律法的责罚?”

那书生脸立时涨红了,“我们是为民请命!”

李诫发出几声冷笑,斜吊着的嘴角明白地向人们表示着他的不屑,“那你们请的什么命啊?说出来让本官长长见识。”

那人嚅动了一下嘴唇没说出来。

李诫奚落道:“不就是挂名田的事吗?如果你们明说是为自己请命,我倒佩服!”

一个年轻人见状道,“大人,家里为了供我读书,把仅有的田地都卖了,我好容易考上秀才,官府每月给的米粮也只勉强够吃……若没有挂名田,我是连书也读不下去了。”

“我也是!整个家族倾力相助我读书,我中了举人,自然要回报他们……读书最花银子,没有亲戚帮忙,有几个能一路中举、中进士的?”

“的确如此,这本就是约定成俗的规矩。”

等下头的人七嘴八舌说完,李诫悠悠开口道:“只因损害了你们的利益,就要将律例扔在一边?真是笑话,王子犯法还要与民同罪呢,你们几个举子从哪儿来的自信可以跃居律例之上?”

看着一众白里透青的脸,李诫心情大好,复又嘻嘻一笑,“也不是没办法,待你们入朝为官,谏言皇上,将挂名田改成合乎规矩的不就成了?”

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先前年长的书生见势不妙马上道:“我们不是为挂名田,我们是为了维护读书人的尊严!你践踏孔孟之道,无视当今尊师重道的教诲,一介奴仆,只顾张狂行事,欺压百姓,何德何能为官。”

另有人随声附和道:“斯文岂能扫地?奸佞之臣岂能让我辈折腰?”

呼喊声越来越大,方才几名面露迟疑的人似乎也被感染了,声嘶力竭地大喊,“放人!放人!”

王五等人的呵斥声瞬间被淹没。

手中的鞭子毫无用武之地,他们只能看着干着急这些都是有功名的人,不可随意打骂。

王五急得涨红了脸,汗珠子顺着下颌滴答滴答地淌,“大人,这可怎么办?”

再看李诫时,他阴了脸,咬牙冷笑道:“我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拿人!”

王五一愣。

李诫面色一凛,大喝道:“拿人!出事有你家大人顶着!”

“得令!”王五呼喝一声,带着众衙役冲了上去。

几次跟着李诫办差,他也懂了如何抓人,首先把几个闹得欢的捆了个结实。

官府动了真格儿的,再看衙役们手拿绳索短棍,凶神恶煞般过来拿人,书生们也怕。

混乱之中,不知谁喊了声“好汉不吃眼前亏,跑啊!”,这些顷刻之间作鸟兽散,如退潮一般退了个干净。

原地徒留几只灰扑扑的鞋子。

李诫把抓住的人暂扣于县衙大牢,既不提审也不放人,只嘱咐牢头把人看住了。

他也没找刘铭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自顾自回了后宅,往安乐椅上一躺,对赵瑀苦笑道:“王爷叫我稳住局面,我怎么好像越压动静越大呢?”

赵瑀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换个人来管这事,说不定要激起民变。现在只是秀才举人们在闹,大部分人都只是在旁观。而且濠州城也挺安稳的,我倒觉得你控制得很好。”

“春耕已经开始,我发了种子下去,农人忙着伺候地,根本顾不上掺和这些酸书生的破事!唉,我前几日求王爷减一部分濠州的税赋,也不知道王爷收到信没有,如果能应允,也许我的官儿还能保住。”

赵瑀闻言吃惊不小,“有这么严重?”

李诫点点头,在昏暗的日光下默默出神,心事很重的样子,半晌才缓缓道:“我肯定要被参的,我要想想怎么自辩,若是自辩不成……咱还有多少银子?”

“大概一百两不到。”

“这么少?”

赵瑀笑道:“年前开设粥棚,除却头两个月的粮食,后面的几乎都是咱们自掏腰包,还有这次买种子的银钱,也是咱自己花钱买的。你手下衙役书吏,有许多没有品级拿不到朝廷的俸禄,也是你来养。你自己算算,这需要多少钱?”

“葛员外等人的年礼归了藩库,还好有庄王爷那五千两银子坐镇,不然就凭你一个月四十五两银子的俸禄,咱们怎么承担得起?”

李诫听她讲了一通,好像有些许的抱怨,便故作诧异道:“你算得好精细,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作风了!”

赵瑀睨了他一眼,因笑道:“我是在算计没错。现在就咱们几个看不出什么来,往后人慢慢多了,有你花钱的时候呢。”

李诫听出来了,摸着下巴点头道:“娘子所言甚是!往后家里多几个毛头小子,白胖丫头,又要聘礼又要嫁妆,我这个当爹的是要早做打算……瑀儿,你身上干净了没?”

赵瑀脸一红,推了推他,“和你说正事呢。今儿婆母还念叨着乡下老家,想要回去看看,我想好了,如果你的官儿真做不成了,咱们就一起回乡下,过一过男耕女织的生活也好得很。”

一股暖意升上心头,李诫默然半晌,忽挑眉一笑,“光脚不怕穿鞋的,老子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如今已经是赚了。啧,我也是想岔了,我为朝廷赚银子,皇上还能罢我的官?”

然而他没有想岔,七天后,他收到京中消息他就被人弹劾了。

参他的人是当今钦点的探花郎,都察院御史温钧竹。

温钧竹列举他的罪行:无故扣押举人、鞭笞书生,肆意残害读书人大闹文庙,侮辱先贤圣人张狂贪虐,行事乖张,目无法度,上任半年濠州内外已是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这些罪名李诫都可以分辩清楚,奈何他的运道实在不好。

开春后,皇上龙体日渐虚弱,生不得气,动不得怒,大臣们都是报喜不报忧,生怕刺激皇上一命呜呼了。

哪知道大朝会上温钧竹突然爆发,狠狠参了李诫一本。

别说晋王,就是温钧竹他爹温首辅都没想到儿子会来这一出。

一个七品县令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皇帝当场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谁都知道李诫出自晋王府,有人便猜测这是出自晋王的授意清流一直不在储君问题上表态,晋王爷恼了,准备对清流下手了!

晋王不以为然,反而对皇上坦然道:“李诫那小子是从儿臣府里出去的,但他绝对不是仗势欺人的人,父皇不如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听听他怎么说。”

皇上准了,但同时责令李诫停止手头所有公务,濠州大小事宜暂时交与县丞处理。

圣意传到濠州时,已是四月中旬。

天上的云压得低低的,濛濛细雨淅淅沥沥随风轻轻飘落,虽不大,却很密,不多时就湿了地面。

李诫和郑县丞交接完毕,独自站在院子里仰望着灰暗的天空,任凭沁凉清新的雨丝落在脸上。

刘铭站在廊下,眉头紧皱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上前说:“东翁,就按咱们商议的写,不必强辩,不说文人的过错,只把话题往私瞒田地上引。还有,务必说明你誓做孤臣的决心!”

李诫回头一笑,“你说了百八十遍了,我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放心,姓温的参不倒我。”

“那你在忧心什么?”

“我……”李诫叹了口气,“我是在替王爷忧心,只濠州一地清丈土地就闹得乱哄哄的,如果王爷要清丈全国的土地,哼,那些人岂不是要造反?”

刘铭哑然半晌,默默翻了个白眼走了。

李诫虽然不再管事,但身上的官职还在,和赵瑀等人依旧住在县衙后宅。

得知儿子被参,还被停了职,周氏急得嘴角都生了疮,和赵瑀抱怨道:“还等他升官给我挣个诰命呢,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让我空欢喜!你说那个姓温的是不是脑壳坏掉了?他和我儿无冤无仇的,平白无故参他干什么?他又没来濠州,懂个屁啊!”

赵瑀面色一僵,本想劝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御史干的就是这活儿。”李诫挑帘进来,笑嘻嘻说,“这叫……哦,风闻言事,他们根据传闻就可以弹劾百官。别看也只是七品官,他们的权力比我大得多,监察百官,无论大事小情,都能直接上奏皇上。”

周氏听了不禁咋舌,“这么厉害,那儿子你这次岂不是要倒霉?”

李诫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没错,也许要下大狱,娘啊,别忘了给你儿送饭啊。”

周氏一拍大腿,张嘴就要哭号。

“他唬您呢!”赵瑀忙扶住周氏,斜睨李诫一眼,“越发没个正形儿,这些话也是能胡说的?”

李诫上前一步扶住周氏另一边,笑嘻嘻说:“娘别怕,我说的是最坏的可能,放心,我上头还有王爷罩着呢,除非王爷倒了,否则谁下大狱也轮不到我。”

周氏狠狠掐了儿子一把,气哼哼对儿子道:“快到你爹忌日了,我要会老家上坟,你给我安排下,明天我就走。还有啊,你现在不用上衙,有大把的空闲,抓紧给我干正事!”

她趾高气昂地扭脸走了,李诫盯着晃动的门帘发了半晌呆,闷闷地问赵瑀,“娘这是不是躲了?”

赵瑀笑道:“不是说去上坟么,别乱想。不过婆母说的正事是什么?”

李诫看着她暗笑道:“别急,总会叫你慢慢知道的。”

赵瑀看他的笑含着几分捉狭,便知不是什么正经事,随即转口问道:“你和刘先生商议好怎么上折子了?”

“嗯,”李诫目光霍地一闪,咬牙笑道,“温钧竹忒不知好歹,若是别人也就算了,但他不成!这次李老爷就陪他玩玩。我什么也不辩白反正私瞒田地案卷上写得明明白白的,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葛员外等人送我的银子我也都标明了去处。我只向皇上谢罪,因心急追回赋税,手段过于狠厉,才得罪了读书人!”

“他们座师、同窗、同僚众多,彼此情意也深。我又是个奴仆出身的下九流之人,在他们这些进士、举人看来,就是个异类,是不屑与我同朝为官的。这是我没读过书、没考科举的错,没与他们打成一片,我也羞愧得紧,怨不得别人。”

“总之一句话,”李诫眨着眼睛笑了,“我只知道一门心思办差,不知与人结交,不懂与人为善,就是傻乎乎一意孤行的愣头青。”

赵瑀愣了半晌,喃喃道:“你先前提过朋党,你是说他们结党?这个罪名可大了。”

李诫笑笑,“我一个不识字的睁眼瞎,懂什么朋党不朋党?无非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原来不识字还有这好处?赵瑀失笑道:“你是装出一副憨样来,其实肚子里明白着呢。”

转天李诫的请罪折子快马加鞭送往了京城。

难得的余暇,且天气已然转暖,濠州城外山峦叠翠,春水如碧,盛开的桃花好似云霞一般灿烂,真是游玩的好时节。

李诫拉着赵瑀踏遍了南山,还是意犹未尽,兴致勃勃道:“南溪是观星的好去处,等天黑了,我划船带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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