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渔早就适应了黑暗,突然没了头上的黑布,下一刻她就看清了蹲在她面前,同样也在看着她的男子的脸。
面前的人,锦衣华服,面容温润如玉,眼眸曾经有多温凉,此刻就有多炽热。
果然,正是两前就已经离开了盛京的那桑桑祁殿下。
被盛京女郎十里相送的人,根本就没有离开盛京,此刻就在离皇宫如茨近的地方。
唐渔抬头看四周,桑祁身后,在不远处七八个猎户装打扮的人半隐半现。
周围树木高大幽深,连月光都照不进来,只有一旁的一堆篝火,闪着亮眼的光,映在桑祁的脸上,明明灭灭。
狼嚎,密林。唐渔突然想起了白日镇国寺沙弥过的话。
这里应该就是落霞峰了吧。山高林密,飞禽猛兽多不胜数,连人迹都罕至的地方,如果明老太君她们发现自己不见了,恐怕也不会找得到这里吧。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点想哭。原来重活一世,她只想要一辈子当一个普通快乐的店二竟也不能了吗?
桑祁笑了:“看到我,你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和害怕呀!”
唐渔收回目光,没好气的:“怎么可能?换做是你深夜被人迷昏劫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你能不害怕吗?但相比这个,我更好奇的是,堂堂的那桑国祁王子,昭告下已经离开了盛京,现在却又偷偷潜了回来,还扮作山野猎户藏身于此,这到底是有什么图谋?就不怕被朝庭知道,再起两国纷争吗?”
桑祁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染上了悲凉,他轻声道:“我为何图谋,你真的不知道吗?”
唐渔扯出一抹笑:“殿下笑了吧,我与你萍水相逢,又怎会知你为何图谋。”
“哈哈哈,”桑祁起身大笑,声音悲怆:“萍水相逢?阿柒,你这句话是想要诛我的心吗?”
他又蹲下来,认真注视她的眼睛,深情道:“如果诛我的心能让你变回我的阿柒,我遂你意好了。”
唐渔心中大撼,难道真是她心中的那个猜测吗?从祁王第一次在百花宴上见到她,再到皇家别苑中秋宴上他的失态,还有后来中秋那晚猜灯谜的偶遇,这一切,像一张大网把她束缚,然后越收越紧,终于,她现在逃无可逃了。
可是她并非阿柒。更不想俯首认命。
她摇了摇头,也注视着祁王的眼睛,声音平静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阿柒。”
“你是!”他焦急驳了一句,突然单膝跪在霖上,双手扶着她的肩,声音近乎哀求般,道:“阿柒,你是不是还在恨我当初不信任你,所以你要把我忘了?”
清冷高贵的贵公子什么时候这样卑躬屈膝过!唐渔看着不忍,却又不得不告诉他事实:“我真的不是你的那个阿柒。想必你们早就调查过了,我叫唐渔,只是飘香楼里的一名伙计。”
“那我呢?你就要舍弃我了吗?”桑祁固执地道:“没关系,你要是喜欢现在平静的生活,等我们回了那桑,你想干什么都随你。你不想我卷入那些权谋之争,我也答应你,我们退居一隅,只当个闲散的王,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好吗?”
面前的男子近乎乞求的话语令唐渔无由来地心中一阵悲凉,难道这就是前身为什么会流落到盛京的缘由吗?
“我不会跟你走的,因为我真的不是你的那个阿柒,祁王殿下,你找错人了。”
面前的女子第三次出这样的话,神色一次比一次认真,脸上是他不曾熟悉的坚毅与果敢。
他的阿柒性子柔弱又坚强,唯独不会对他有过这样的决绝,哪怕当年在冰雪地里他舍弃了她,她都不曾过半句怨恨的话。
他缓缓松开了扶在她肩上的手。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现在面前的这个人明明就是他的阿柒,可为什么他们每一次重逢他都感觉到如此陌生?现在更是,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桑祁脸上带着不可信与迷惘,踉跄后退了两步。
黑暗中一名黑衫女子突然现身,扶住了他:“主子!”
那女子美丽得令人一见难忘的脸,暴露在火光中,唐渔睁大了眼睛。
金柳。
在大兴盛名已久的花魁金柳,竟然是那桑国祁王子的手下。
金柳姑娘这几年来,游于盛京权贵子弟之间,结识来自大兴四面八方的文人墨客,不惜以色侍人
目的是什么?
主子为了她,竟可以不惜下跪乞求原谅金柳黯然出声:“主人或许她真的不是……”
“滚开!”桑祁挥开她的手。
金柳咬了咬下唇,松开双手,退后两步。
“阿柒,或许因为某些原因你才会把我忘了,但当年你被送进我的暗牢里的那一起,你连灵魂都是属于我的,你现在可以不认我,却无法不认这只铜铃。”
桑祁完从腰间解下一只巧精致的铜铃。
唐渔依稀认得这铜铃和祁王那辆豪华马车上的四只铜铃是一模一样的。
“这三年来,我去了很多地方,无论我去到哪里,都会随身随带这些铜铃,我知道,你每次听到这魂铃的响声都会心痛如绞,但是这是唯一可以找到你的方法”他轻轻抚摸着掌中的铜铃,下一刻把它悬挂在掌心之下
林子里有风吹过。
桑祁掌心之下的那只铜铃随风轻轻飘荡,“叮叮叮”发出清脆又悦耳的声音。
桑祁和金柳视线紧紧盯着坐在山石上的少女:少女除了眉头紧皱了些,面色并无任何异样。
铜铃就这样在风中响着,除了“叮叮叮”的声音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大家谁都没有话。
金柳轻轻松了一口气,没有人可以逃过灵魂的禁锢。
桑祁慢慢垂下手中铜铃,他一步一步朝着唐渔走去。
唐渔看着桑祁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眼内的温柔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眸内无尽的阴暗。
本能的感到危险。
下一刻,祁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声音低沉的可怕,他一字一句问出口:“你,到底是谁?”
这就是她的命了吗,重活一场,还是什么都没樱
唐渔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感受到那只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慢收紧力道,她的呼吸马上变得困难了起来。
“你明明跟阿柒长得一模一样,!你到底是谁?”桑祁满心满眼的不甘心,如困兽低吼。
唐渔被掐的喘不过气来。求生的本能令她瞬间迸发出力气,可是即使恢复了体力那又能怎么样呢?她还是撼不动他分毫,只能徒劳地抓在桑祁的手背之上。
无意识地道:“祁祁殿下…”
七殿下。
曾经在黑暗中有一个女孩这样叫他。
“我没有名字,是个孤儿。”女孩低低道。
男孩抱膝绻在黑暗中的地牢里,声音同样弱弱:“我排行第七,是个没有名字的皇子以后我把我的“七”给你了,你就叫阿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