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喊出这两句话,唐以卿脸上有片刻的怔愣,然后是沉默。
过了一会他叹了一声,道:苏辞“阿锦,我答应你以后去到哪里都会带上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今后再也不许像今次这样任性,江南离盛京有多远,万一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
他把手放到儿子头上,严肃又慈爱:“累了吗,饿不饿?”
小家伙不好意思地扭扭捏捏点了点头。
“先回房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过来,我让人弄东西给你吃。”
小家伙不情不愿点了一下头。
夏掌柜看着唐小渔,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小家伙。
唐小渔只得上前牵起小家伙的手,向后院走去。
小孩子软乎乎暖烘烘的手握在她的手里,还未来得及感叹一声,小家伙一到后院就用力把她的手挣开了。
小家伙一改之前抽抽噎噎的样子,抱起双臂,睨着她问:“哪一间?”
唐小渔有点错愕,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哪一间房。
唐老大的卧房他她不好贸然进去,想了想便指了书房。
书房外间有个小榻,小家伙一进书房,脸上变得更臭,径直坐到小榻上。
唐小渔一脸莫名暗显道自己没惹到这位小祖宗吧。
素纸端来一盆热水,唐小渔接过来亲自拧帕子,要给小家伙擦脸。
小家伙把脸一偏,酷酷地道:“我自己来。”
唐小渔挑眉,得,我还不侍候呢!
小家伙擦了脸要拧帕子擦手,却怎么也拧不干。
唐小渔苦笑不得,把毛巾接到自己手上,拧干了水,再仔细给他擦手。
这次小家伙没有反对抗。
而是问她:“喂,你是这里的什么人?”
“叫姐姐!”
小家伙哼了一声,又问:“你还没答我,你是这里的什么人呢?”
唐小渔懒得跟一个小孩计较,也装作酷酷的道:“我自然是这店的伙计。”
“你骗人!一个小伙计怎么能敢随意进我父亲的书房?”
唐小渔挑眉,找茬呀,不是你问我的吗?
“我刚刚明明看到你和父亲在一起了。”
唐小渔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小家伙指的是她刚刚跟着唐老大身后出去大堂的事吧。
嘿,刚刚在大堂明明还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样子,没想到观察力还挺强!
唐小渔心中好笑,歪着头去看他,小家伙把脸擦干净后,面色粉嫩,大眼睛如黑宝石般闪烁,气鼓鼓的小包子脸,此刻也同样在看她,眼睛里还不懂得掩饰的对她又是警惕,又是好奇呢。
正好唐小渔也对这个小家伙好奇的不得了呢。
“小家伙,姐姐呢,是在帮你父亲做苦力呢,喏,那些账本都是姐姐在整理的呢。”
“不许叫我小家伙。”
“那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唐锦。”
“嗯,小阿锦。”
小家伙眼睛转了转看了哼了一声,也没出声反对。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了一下,夏平安抱着小阿锦的衣服进来了,看见唐小渔腼腆地笑了笑,道:“你就是唐姑娘吧,听我爹,夏掌柜说过好多次了,刚刚在外面,没好意思跟你打招呼。”
“平安哥。”
“别别别,叫我平安就好了。我哪有这个资格,让你叫一声哥呀。”
唐小渔也不勉强,笑了笑,从善如流退出来,让小家伙可以换衣服。
她刚走到门口,身后童声脆脆:“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唐小渔回过头来,笑到:“这样呀,你叫我小渔姐姐好了。”
唐小渔为他们关上门,自己和素纸等在外面。
“小姐,这个小孩脾气也太臭了,小姐又没干什么得罪他的事,怎么一来就给脸色给小姐看。”
唐小渔却笑眯眯,心情很好的样子。
“小姐,你怎么还笑啊。”
“有趣啊。这小孩太好玩了。”她看看素纸,又笑:“哭功跟你不差上下哦!”
素纸红了脸躲一躲脚叫了声小姐。
主仆两人嘻嘻闹闹,不一会,小阿锦换好了衣服。仰着头抬着下巴从她面前走过,径直去了大堂。大堂外面早已备好了食物。
五六岁的小孩早已能独立进餐,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在唐以卿面前乖得不得了。
唐小鱼看得好笑。忽听唐老大跟她道谢:“小鱼,谢谢你了,小鱼辛苦你了,这小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唐小渔现正在吃东西的想某个小家伙。把耳朵都竖起来了。:“小阿锦是个聪明。又可爱的小孩。”
“这个姐姐也好可爱,阿锦很是喜欢哪。我能不能让这个小姐姐来照顾我。”
呵,真是和素纸这个戏精有得一拼呀。
她不知道这个小家伙为什么一来就跟她作对,但这也难不倒她,不就是照顾一个小屁孩吗。
“行啊。”她答得爽快。
“小姐”素纸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但看着小家伙眼巴巴的样子又咽回去。唉,她照顾小姐,小姐照顾别人家的小孩,她有命在身,怎么可能真的让小姐动手,只能自己辛苦点大的小的一起照顾了好忙呀。
唐小渔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家伙为什么一来到就对她各种不顺眼。但虽然说让她照顾,但其实她也没帮上什么忙。
她本以为这个时代的男人尤其像唐以卿这样的可能懂得照顾小孩子,谁知道这个大男人照顾小孩起来比她这个女的还要细心周到。
包括给小阿锦洗澡、换衣、哄睡。他都无微不至地一一做了。唐小渔本来以为自己还能帮得上什么忙便一直在院中待着,看着书房的方向夏掌柜在书房把小榻换成了小床,作为小阿锦临时的房间。
夏掌柜走过来在她的身侧坐下,也像她一样,看着书房,又像在回忆什么,眯着眼睛:“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小少爷都五岁了,当初那么小小的一团,在襁褓里,谁抱他就对谁笑,胆子还大得很,刚学会走路就敢撵着管家养的大黄狗满院子跑,再大一点就钻狗洞偷溜出去玩,要不是仆人发现得及时,估计早就让人拐跑了现在更无法无天,都敢从江南追到盛京了”他说着说着,眼里似乎有水光闪动。
“夏掌柜,小阿锦他”唐小渔话问了一半,突然觉得不合适,便把话咽了回去。
夏掌柜看她一眼:“你是想问,小少爷他母亲吧。”
夏掌柜表情愤然:“小少爷出生就没有母亲了。”
没有母亲?唐小渔愣了下,如果是故去了,为什么夏掌柜提到她会是这副愤怒的表情?
夏掌柜也不解释,冷笑一声,似自言自语了一句:“那个女人不配当小少爷的母亲这个世界上最狠心的女人”
“夏掌柜?”听夏掌柜这语气,似乎对这位小阿锦的母亲,半分好感也没有。
“没什么,唐丫头你记住,以后在公子和小少爷面前都不要提起这个。”
唐小渔点头,也不再问,毕竟这是东家的私事,夏掌柜即便知道内情也不便跟其他人说。
夏掌柜又跟她说了一些小阿锦的习惯,两人在外面低声说话,而书房内,唐以卿守在小床前,小阿锦累了一天已进入了梦乡,只是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抱着他的手臂,他看着儿子甜甜的睡颜,眼神不自觉地柔了下来,抬起另一只手给他掖了掖被角。
作为家族的掌舵人,他自小习武健体,听力一向很好,院子里的两人低声说的话,细细碎碎飘入耳内,他充耳不闻只耐心的守在儿子床前,直到小家伙彻底熟睡了,才把手轻轻抽了出来,手臂都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
唐以卿轻轻关上房门,转身就看到唐小渔搓着手站在杏树下,偶尔还原地跺几下脚。
他看得好笑,脚步轻盈步下台阶笑道:“这么怕冷,为什么不回房去烤火?”
女孩子笑盈盈看他,“既然答应了要照顾小阿锦,总得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小家伙睡着啦?”
唐以卿点点头,“阿锦是个比较敏感的孩子。如果他对你有什么不友好的表现,请小渔你不要跟他计较。”
“好。”唐小渔答得也干脆。
唐以卿挑挑眉,他说:“还以为你会有问题想要问我呢。”
唐小渔一笑:“这是老大你的隐私,也是小阿锦的,我还没有闲到连这个都管。”
他突然笑了,“难怪阿锦喜欢你,你跟其他的人很不一样。”
唐小渔失笑,小家伙喜欢她?这位唐公子怕是没看到自己儿子背地里跟她叫板的事,要是搁在之前这小家伙这么没礼貌,就应该抓来好好打一顿屁股,但是现在嘛,更应该好好打一顿屁股了!
但是唐小渔万万没想到,她与这个小家伙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次日,众人吃过早饭,唐小渔,就要跟着唐以卿出去,今天要去视察的是一个叫品墨香的珍宝阁。他刚动身,不料小阿锦就扑了上来,死活要跟着去。
“小渔姐姐为什么能去,我不能去?”还振振有词。
唐以卿蹲下来认真跟他讲道理:“小渔姐姐跟着去是为了帮忙,不是去玩。”
“我也可以帮忙的。”小家伙答的也特别认真。
“老大,这次去也只是看一看那边店铺的情况,要不还是把小阿锦带上吧,我来照顾就好,完了还可以带小阿锦到街上去逛一下,我知道盛京有些地方可好玩可热闹了。”
小家伙听了双眼亮晶晶看着自家父亲。
小家伙这副样子,唐以卿又怎么忍心拒绝得了。
最终唐小渔和小家伙一起坐上了马车,唐以卿骑马,夏平安赶车,马车粼粼向前。
马车上,小家伙小声对她说:“你别以为你刚才帮我说了好话,我就会喜欢你。”
唐小渔点头:“好啊,正好我也不缺一个小豆丁喜欢我。”
两人在车上斗嘴斗得不亦乐乎,没一会马车就停下了。
这间品墨香珍宝阁开在离朱直街不远的一个街上,也是临街铺面。唐小渔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在盛京的文人学子口中颇有口碑的品墨香珍宝阁竟然和他们飘香楼是同一个东家,夏掌柜口风也太紧了!
小家伙小小年纪已经是个戏精,一下马车当着他父亲的面紧紧拉着她的手,一副乖巧又懂事的样子。
唐以卿十分赞赏的摸了摸他的头。
其实今天出来视察本也没她什么事,唐以卿自己进去和掌柜的细谈,唐小渔就带着小阿锦在店铺附近逛,夏平安则跟在他们身后。
“我要吃那个糖人。”小家伙指着卖糖人的小摊说。
唐小渔摇头,一口拒绝:“不行,糖吃多了会把牙齿吃坏掉。”
小家伙哼了一声,又指着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叫了起来:“我要吃那个冰糖葫芦。”
“不行,冰糖葫芦也是糖做的。”
小家伙不甘心,眼睛转了转,又指着一处道:“我要玩那个!”是一档卖面具的小摊,这下总不能说不给买了吧。
唐小渔摊了摊手:“不行,太幼稚。”
小家伙气得跳脚。
身后的夏平安也睁大了眼,小少爷这样居然都没有发脾气只是跳脚而已,之前不如意时可是撒泼打滚各种花招的。
他总算看出来了,这位唐姑娘就是故意在逗小少爷呢,似乎她总有办法能治小少爷。
小家伙想买东西就要找其他人帮他掏钱,现在唐小渔这里油盐不进,一毛不拔,他没办法只好回过头去叫声平安哥,声音委委屈屈。
小少爷那么无法无天的一个小孩,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吃鳖的时候,夏平安装做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完全看不到他家小少爷向他求助似的。
而品墨香珍宝阁的后堂内,唐以卿正与品墨香的掌柜相对而坐。
手边的茶还飘着茶香,室内没人说话,唐以卿一页一页翻着手上的册子,片刻后合上册子扔到一边,再端起茶来慢慢喝了一口。
掌柜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周身一股文人墨客气息,他也沉得住气,等东家看完了册子,吃了茶,才问:“公子,这事很蹊跷呀,要不是有几位大人作保,这批货我们都拿不回来。”
唐以卿放下茶,好整以暇:“他们哪里是要我们这一批货,分明是想要整个铺子。”或者更多。
“那公子,我们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人在暗,我们在明,守好自己的地方,他们不再满足的时候自然会找上门来。”说完他又笑了一声,看向对面的掌柜,道:“看来咱们低调了这么多年,有人比我们还要着急呀,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了。文竹,你怕吗?”
文竹掌柜挺直了身,严肃回道:“我文竹是唐家的人,要是没有公子,我文竹不过就是一介落魄书生,人人都能来奚落一句,要是怕,当初早就投江了。”
“哈哈哈。”屋内响起男子爽朗的笑声,经久不绝。
唐以卿步出品墨香,马车还在一旁,人却不见。虽是隆冬腊月,街上依然人来人往。他在街上慢慢踱着步子,在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公子,买根冰糖葫芦吧。”有个小贩对他吆喝道。
他脚步已经走出了几步,想了想又折回来。
“好!”街头有人卖艺耍杂,看热闹的圈子围了一层又一层,露着膀子的壮汉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不时惹得人群各种喝彩。”
一品诰命夫人是店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