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勇把浴桶搬进来房间后，小八的热水也烧好了。

十四病弱，就是在浴桶里也无法坐稳，小八站在浴桶边，按着十四的两条胳膊让他不至于滑下去。

秦艽试了水温，倒进提前熬好的汤药，又将白芷、防风、荆芥、生姜等依次加入浴桶。

水汽氤氲，房间里不过一会就满是药香，这些药大多性热，十四还好，小八和秦勇不一会就脸色通红，满头大汗了。

小八心系十四，倒不觉得难以忍受，秦艽身为医者，时时关注病人乃是职责所在，是以，也没觉得什么。

倒是秦勇年轻力壮，此时热的难受，强行忍耐着没出声，也没走。他们两个到底还是孩子，力气小，就怕有需要他的时候。

秦艽知他难受，十四这药浴却是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

心疼他爹热的难受，秦艽甜甜一笑，“爹，这水温不能凉，烦爹爹在去烧点热水吧！”

秦艽倒不是为了支走秦勇扯的慌，十四这少说也得泡大半个时辰，热水确实不够。

秦勇每加一次热水，秦艽就换一次药，如此反复三次，十四终于有了好转迹象。

呼吸日见平稳，青白的脸色也有了少许血色。

十四药浴后吹出得风，受不得凉，厨房多少会有点风。为了秦艽前面的辛苦不至于白费，也是希望十四能好起来。

是以，打从十四开始药浴起，秦勇就把房间让给十四和小八，自己和王秀儿住厨房里去了。

小八趴在床边睡着了，十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入眼是一片淡青，如果他没有认错，那片淡青应该是床幔吧？

他何时有过床幔这种东西，十四微微转头，这里竟像是在哪户人家的房间里。

纸糊的窗户，约有些年头的木桌长凳，桌上一盏油灯明明暗暗，静谧而温暖。

小八就在这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睡的正熟。

这是哪？

小八莫不是把自己卖了？可他卖他自己就罢了，自己病成这个鬼样子怕是白送都没人要，所以，发生了什么？

十四昏迷这么久，犹记得自己那日说不想死，要小八救他。

他本没抱希望，没想到小八真的把他救回来了。

他虽此时还没有力气，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频死时枯木般无力和现在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到底病了这么久，十四醒来不过一会，又乏力的睡了过去。

次日，还未吃过早饭。

秦艽就来给十四诊了脉，情况比她料想的还要好，到底是年轻，也想活着，才能好这般快。

小八在一旁巴巴的望着，忍着没问她，等着秦艽诊完脉。

跟着进来的半夏就问了出来，“姐，这大哥哥快好起来没有？姐姐真的就会治病救人了？”

秦艽点了点半夏的头，“快好了，不出我所料的话，今日应会醒来。”

小八听秦艽这么说，一下激动的站了起来。

刚要说什么，门就被推开了，却是阿仲。

“姐！吃早饭啦！”

阿仲和姐姐南星是来喊大家吃早饭的。

南星进来，看大家都一脸喜意，不由问道：“发生了什么？”

半夏正要说话，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

却是十四醒了。

“你……你们……是谁……”十四虚弱的说道，其实他还想问他现在在哪，可实在没有力气了。

秦艽也知他刚醒来，没多少力气说话，只说说来话长，先吃早饭吧，以后再慢慢说。

十四还下不来床，早餐是小八端来喂给他吃的，吃的也不多，不过能吃下东西就是好的。

十四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也不再需要药浴，改吃药。

秦艽调了方子，以紫苏叶、前胡、桔梗、苦杏仁、麻黄、甘草、陈皮为主，又加了半夏、茯苓、枳壳、黄芩为辅。

不出几日，十四果然大为好转，连咳嗽也见好了。

秦艽小大夫的名声一下子就传的很远，大钟村附近的村子都知道大钟村出了个小大夫。

秦艽家人多，十四已经大好，再住宅秦艽家总是不方便。

一日，秦艽从百草堂回来，十四拦住秦艽，一下子跪了下来。

“秦姑娘救命之恩，十四无以为报，现在十四已经大好，不好在扰了姑娘清净，今日十四带幼弟离开，来日必还姑娘救命之恩。”

说完磕了个头，就要拉着小八走，秦艽救人本也不是图他报答什么，赶巧碰上了，她又能救，不过顺手。

此时十四要走，她自是没说什么，家里却是挤，便是十四不提要走，她也要是要提的，十四这会自己提出来，倒是都不必麻烦了。

怎料小八却怎么也不肯和十四离开。

“我说过的，姑娘救活十四，小八就一辈子给姑娘当牛做马还姑娘恩情的，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还。”

小八人小，性子却倔，十四长了他几岁，到底大病过一场，此时他不走，他也奈何不得他，只得求助的看像秦艽。

秦艽无奈的笑了笑，也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倔。

“哪就要你当牛做马一辈子了，你是说过，可我没答应啊！”

小八仔细想了想，秦姑娘确实说过不让他当牛做马还一辈子恩，可他说过的话就是说过了，便是秦姑娘不需要，他也是要跟在她身边的。

十四无法，却也实在不能继续留秦姑娘家里了。

只好声劝着，“小八，听话！你要报恩是不是不能让秦姑娘为难，你可不能再占着人家秦姑娘的厨房了啊。”

小八知他说的有理，却还是倔强的不肯走。

说自己就睡外面，也要留秦姑娘身边。

十四要被气死，救的我的命，要你报什么恩？

秦艽也实在不想一觉醒来房子外面就睡了个人，想了想，说道：“好吧，你既说要报恩，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听？”

“是！”

小八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姑娘让我不报恩，赶我走的我不听。”

秦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孩子，反应还挺快！

十四气的看也不想看这傻子一眼，他十四好不容易想要对一个人好了，那个人却非要跟着别人走。

他自己的救命之恩他自己会报！

但这话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小八要报恩也是为他，他说这话，小八虽傻，怕是也会伤心的。

“好，我不让你走。”秦艽顿了顿，“但你也看见了，我家就两间房，弟弟妹妹也快大了，这样，你先跟十四回去，再帮我留意一下哪有合适的房子要卖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