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不是我的身子!(1 / 1)多说无益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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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到上课的时辰,蓬山院的湖沿却提早热闹起来。聚了些小声议论的书生,指指点点地在说着什么。

蓬山院,燕陵城内最大、也是齐越排行第二的书院,分东西南北四堂,每一堂分别传授不同的内容。南堂,讲授经传典籍,为官宦人家弟子的仕途铺路,通常家里没有点背景是进不来南堂的;北堂,亦是经传论道,却是只招收寒门士子,先生略逊于南堂,却也给了许多贫穷人家飞黄腾达的机会;东堂,专攻骑射等十八般武艺;西堂,传授商贾之道,教习算术和经商门路。

看整个蓬山院的结构,四面是屋舍和习武场,中间一座院子,堆砌太湖石,种些梅兰竹菊。院子正中一湖,湖水是从围墙下流进来的。单看这雅致的景致,便造价不菲。传说最初建蓬山院的是当地一商贾,眼看家业做大,想着要招收些学徒,故那时只有西堂一边的屋舍。后来朝廷下诏说要在燕陵建个学堂,此地风水极佳,便直接在原址上扩充了南北东三堂,还修了一个院子。

再说这湖,是本来就在的,和流经燕陵的曲水河连通,修院子的时候顺带着成了蓬山院一处风景。

“今早怎得这般吵嚷?”

“听说昨晚一个北院的书生起来方便,半路上听到有东西落水的声音;他害怕是有人失足落水,便到湖边呼唤,却无人应答。他以为或是什么鸟兽从树上落进去也说不准,便回房去了。结果你猜怎的?”

“怎的?”

“今早在湖边掉了一只靴子,看那靴子的样式,应是蓬山院的门生。”

“这么说昨夜确是有人失足落水?”

“这不还在找么,”那说话的学生指指湖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已经叫了几个水性好的门生下湖去寻了。”

“原是这样。我道今早怎么这么热闹。”另一个学生道。

说着,这学生瞧见旁边一个人影。

“卫学政好。”两学生齐齐行了个礼。

学生口中的学政,便是这位月白衣袍的青年俊秀。二十有二便名动燕陵,代皇帝监督此地各学官教务。如此惊才艳艳的人物,却没有恃宠而骄,人言他所在之处,好似清风拂过荷花池一般,最是沁人心脾。

“好了,快开课了,休要在这里看热闹误了时辰。”卫学政拜了拜手,淡淡说道。

“是。”两学生不敢怠慢,一同上课去了。

月白衣袍的青年立在湖岸,凝视湖水,眼中意味不明。

“颜兄,这位是?”有人窃窃。

迎面又过来两个学生。

卫学政蹙了蹙眉。

“卫学政好。”其中一人道。

另一个立马跟上:“卫学政好。”

他轻轻点头表示回礼。

待两人走过去,他眸光一闪。

“今后可不能如此莽撞了。”一人言。

“我哪有,我礼数是周到了的。”另一人嘟嘴。

“方才那位可是卫学政,你当着他的面问我他的身份,岂不叫别人笑话你无知?而且别看他年轻,最是玲珑剔透,若你露出什么马脚,指不定要你出了这院门。”

“几年不见,怎么你变得这般啰嗦。”

颜之述抚眉不语了。他看着眼前的“陆予”,长久后叹了口气。

“以后在这里,千万小心。这里不及白云庵,表面风清云淡,实则暗流汹涌。”

“陆予”点头应下,便开始打量起自己所在的南堂的内部陈设。

第一次入学堂,还是这么高级的学堂。她心里一阵欢呼雀跃。

有机会见识一下燕陵最高学府的盛况,她昨夜受得罪也值了。

昨日夜里,她照例擦了身子准备睡下,结果突然晃了晃神,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周身黑漆漆的,嘴鼻里已经灌进了大口的水,差点没淹死;待她挣扎着抓住岸边的草根把自己从水里拉到岸上,又呛了几口水,才缓过神来。

接着她听见有人的叫喊声,似是在探问有没有落水的人;因为不知来者何人,甚至连自己到了哪儿都不清楚,她屏气凝神等那个叫唤的人走了,才敢出来探个究竟。

她所在的地方是院落的围墙边上,看这围墙的长度,院子在燕陵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小。据她所知,整座燕陵城像这样大的院落并不多见,不过城东谭家院落、城北宋氏宗祠,还有一处,就是城西的蓬山院。宗祠中不可能有湖水,可以排除;还剩下两个……她看了看身旁一片桂树林子——是了,最大的可能是蓬山院。所谓“蟾宫折桂”,这些桂树,大约是些科举士子为求金榜题名而载,久而久之变成了这片桂树林。

只是为何自己会突然到了这里?

她正疑惑,瞧见前面的屋子里亮起一盏灯烛,门开了后走出来一个书童。她一个激灵躲到一个粗大的廊柱后面,手心紧紧攥住不敢动弹。

这时她才感到自己手里一直握着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是一块石头。

而且不是普通的石头,是那块自己赠予阿述的黑石头。

隔了这四年光景,竟又回到原主的手上,绝不会是个巧合。既然这块石头出现在她手上……她对今晚的一系列怪事便有些明了了。

待那个书童走过去,她借着那边屋里亮起的烛光,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果然。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这块石头和自己有某种特殊的联系。人有三魂,而今大约这具身子的主人魂魄暂时沉睡了,她的三魂都经由这块石头阴差阳错到了这具身子上。

平时移魂到其它物品上,最多不过两魂;今日形势,还是第一回。

这具身子比自己原先更高一些,一身玄色衣冠,是典型的书生装束。而且胸膛也平平的,和自己微微隆起的不太一样。只是有一点不对……为什么会觉得胸前这么紧,有点被勒住的感觉?正常的男子不是……这样想着她脸上起了云霞。

自己都想些什么呢,佛祖定会怪罪的。

更何况,当务之急不是搞清楚这具身子究竟是男是女,而是先要去找一个人。

他的寒疾,她是知道的。

只要找到生了暖炉的屋子。现在的季节就要生暖炉的,只有你了,阿述。

她便这样一间一间寻过去。

不出意料,东侧二楼偏间,微微启着一条窗缝。往窗外一站,就能感到屋里的热气。

只是屋里黑漆漆一片,没有声息。

都这个时辰了,阿述肯定睡下了。那便明早再进去打扰他吧;况且自己这样子占着别人的身子去见他,阿述可要吓一大跳了。这么想着,她轻笑起来。

折腾了这么许久,也累了。屋里透出来的暖气中和了初冬夜里的寒气,她靠着栏杆睡过去。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阿述给她开门那刻,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庞。阿述还是四年前那个阿述,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就是个子长了不少。个子长了,胆子却没长,她贴着他耳朵私语出自己身份的时候,这孩子真是结结实实给吓了一大跳,就这么呆呆看她许久,就差没有失了魂了。好一阵了才开口说话,又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俊俏小脸给涨得通红通红。

“阿述,我给你的石头终于派上用场了。你说,你能再见到姊姊,是不是应该好好开心一下?要不要请姊姊吃东西?”她像四年前一样去揉他的头发。

阿述把脸别到另一边。

“你这样用别的男人的手来摸我头发,我嫌脏。”可总算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哼,心口不一的臭脾气还是和当年一个样儿啊。

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嘛。

“不说别的,姊姊今儿好不容易来一次蓬山院,阿述你可要带我好好体验一番。今天我俩便互称兄弟,免得叫旁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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