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这两天温度合适,阳光明媚,最适合在户外拍婚纱的天气。
拍摄时丘杉的精神却没和天气一样好,一来是因为时间太赶了,选衣服和定妆都得为白天的拍摄腾出时间,刚到临江就抓紧时间试,一直忙活到了后半夜,到后面丘杉都是半梦半醒的了,化妆师抱怨没见过这么赶的,别的新娘都是提前一个月就准备好除了拍摄以外所有流程了。
第二天皮肤状态没出现问题,但丘杉眼睛有点肿,拍出来没到想要的效果,心理也有压力。
二来她不喜欢晴天,尤其是要在晴天下呆一整天,那感觉就像远光灯照着眼睛一样,浑身冒汗,做出来的动作牵强生硬。
方明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婚纱照对他来说没什么纪念意义,他要提前回去出差,所以前两天的行程依着他的时间先拍完了所有合影和个人照,拍完后一身轻松的赶了回去。
最后丘杉拍完跟着团队坐火车回京海,精神崩了好几天的丘杉一到座位就开始闭目养神,火车开出去没五分钟,工作人员全部安顿好,注重效率的团队在路上也要掏出笔记本工作,顺便叫醒丘杉一起参与进来。
丘杉眨了几下眼睛,打起精神凑过去,刚睁开的眼睛差点没翻过去,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小格子全是照片,她之前还以为大师一样的摄影师傅们都是张张精品呢。
工作人员找了张四个座位都没人的位置,叫丘杉可以去那安安静静的选。
走出去几步,丘杉又回头,小声问:“要选多少张啊?”
“先选二百张吧,多点也行。”
这个月份火车上的人并不多,数的过来的人头都早已经安静做起自己的事,尽管丘杉压低了声音,但在小范围里还是显得突兀。
丁远州坐在梁川对面,听见声音看了一眼,简直惊喜,碰了碰梁川,叫他回头看。
梁川回了下头,看见个后脑勺,“什么?”
“美女啊。”
梁川见丁远州脸上的表情实在精彩,每个毛孔嚷嚷着让他快看快看。
再回头时那人正好往这边走,本来隔着也没几步,一瞬间就到了眼前,女人捧着电脑看路,两人目光不约而同撞上。
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在对视时无法抑制的涌了上来,眼神很快被思绪分散。
而她却跟见到所有的陌生人一样淡淡的移开了视线,坐到旁边靠窗的位置。只隔着一条走廊,也没再往这边看一眼。
梁川回过头,说有点眼熟。
“不会吧这么俗,要是让你去搭讪你是不是第一句就说,嗨,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喂,你这技术也太落伍了吧。”丁远州模仿着电视剧里的表情手势,简直不忍直视。
梁川没理他,又看了过去。
她穿的普通,泛着柔光的米色针织衫,白色宽松休闲裤,长发扎成低马尾。
明明是一身平易近人的装扮,却透着一股淡淡的距离感。
梁川休息了一会睁开眼看,她坐姿还是他睡前的样子,没有驼背,也没有乱伸腿,看累了就望向窗外。
丁远州怂恿梁川去要电话,梁川没搭理他。
有人过去跟她交谈,她声音放的很小,听得出也是温温柔柔的。随后电脑被抱走了,她揉了揉脖子,放松的仰在靠背上,许久也没见动弹,八成是睡着了。
丁远州还没死了要联系方式的心思,在收到梁川坚决的拒绝后自己一屁股坐到了人家对面。
丘杉一个激灵被吓醒,看着对面突然蹦出来的眼镜男,往里收了收小腿。
“你好!”
“你好......”
“小姐姐知道下一站到哪吗,我们好像坐过站了。”
梁川下巴都要惊掉了,不是去要联系方式吗,还能这么问的?
丘杉刚听几个字就出现了皱眉的微表情,被丁远州细致的捕捉到了,“怎么了吗?”
丘杉摇摇头,总不能跟个陌生人说她不喜欢这个称呼吧。方明还调侃过她这点,说现在的女生真难伺候,叫老了不愿意,叫小了显得猥琐,叫小姐不愿意,叫姑娘嫌土,好不容易有了个认可度较高的称呼又被丘杉讨厌。
她笑着对方先生说,你可以叫我小姐啊,我不觉得被冒犯,大姑娘大妹子我觉得还挺亲切的。
方明听到小姐后顿时觉得丘杉不可理喻。
略过称呼问题,丘杉想都没想就去找同行的人问了。
回来说,“是任东。”又多问了一句,“你到哪啊?”
丁远州装模作样的拍拍胸口,庆幸的样子,“我们到京海,还好还好没睡过头。”
“京海还有两个小时呢,不用着急,要是睡觉的话待会到站我可以叫你一下。”
“你也到京海?”丁远州大喜。
丁远州为找到共同话题兴奋,见丘杉不抵触,想把梁川叫过来当僚机,歪头一看,心里大呼完蛋,这小子怎么不知道把握机会,还看起书来了!
梁川回给丁远州一个眼神,勿扰。
朽木不可雕也!
旅途无聊,丘杉也乐意跟同车的乘客聊天,觉得在这长条的箱子里和人聊天是待在这里面最大的乐趣。
小时候跟母亲回外婆家要坐上两天的火车,等快到站的时候半个车厢的人都混熟了,吃的喝的都能分享,哪一桌打牌缺人很快有人补上。五湖四海的人混成了一家子的感觉最难忘。
“你在京海哪个区呢?”
丘杉回道:“济仁区。”
“哇,那边地段很好啊,金融街不就在那嘛。”
“现在京海哪都差不多了,都很方便。”
“你也是在那块上班吗?”
“没有,上班的地方远,在南桥区。”
“哇!”丁远州惊讶又惊喜,“那我们真是太有缘分了吧!”
丘杉:“你也在那?”
要知道南桥区是京海最小的一个区,光HE工业园就占了五分之一的面积,能都在这个区,确实很巧。
丁远州点点头。“住的地方和工作的地方都在那。”
“我也差不多。”
听到丘杉的回答后,丁远州站起身来,一定要握握手,连连说着有缘有缘。
然后顺利以方便以后交流的理由要到了联系方式。
但是随后丁远州的笑容就僵掉了。
他觉得话题可以更近一步了,便想着打听她的情况,这就是丁远州搭讪的高明之处,没有一上来就问你去干嘛你有没有男朋友,避免一上来就因被察觉目的而冷场。
但这也是他的失败之处,原因是这样的:他随即问了她是不是从临江上的车,来临江是旅游还是干什么。
结果她说拍婚纱照
一刹那间石化的丁远州都能感觉到他怦怦跳的心脏在一块块掉渣,真他妈扎心啊。
“哈......要结婚了啊......”
下了火车丁远州就开始跟梁川描述他和丘杉是怎么把气氛暖起来,又是怎么越聊越投机直到死机的。那气愤的小样儿,梁川毫不留情的嘲笑他白费功夫。
丁远州叫苦连天,捶打着自己胸口,“我恨呐!出师不利啊!果然,优质货源被早早抢空了啊,我们这种抢不到的注定要沦落到和办公室里一嗓子喊过去能把人震死的师太们凑单了吗!”
梁川正梳理丁远州的定语,无意间瞥见跟在扛着大包小包队伍末端的身影,估计那队伍就是丁远州说的拍婚纱的吧,下车的人多,队伍移动缓慢,看上去负责道具的女生在把不要的小东西塞进垃圾桶,有一束花被挑拣的只剩下两三朵,便给了队伍末端的客户。
检票出站,她安静的排着队,双臂垂在身前,几枝红色的花似点缀,显得整个人熠熠生辉。兴许怕花被挤坏,一只手掌悄悄拢着。
梁川盯着出了神,慢慢感觉没第一眼那么惊艳,但越看越舒服,听她说话也舒服,只是站在那就很好。
“看什么呢!”丁远州胳膊肘碰了碰他,“你今天怎么老实巴交的,近在咫尺都不行动?”
梁川似笑非笑,目光从前边移开,“这样的女人,要慢慢来。”
“切,现在谁有时间慢慢玩,聊两句直接奔宾馆不正好?”
说完感觉自己丢了一个亿,骂骂咧咧的从口袋里掏出要来的联系方式,“也是见了鬼了,她居然随身带纸笔,直接存不行吗,给你给你,你慢慢感化人家让人家离开老公吧。”说着一股脑塞进了塞进了梁川的口袋。
梁川挑衅,欣然接受,拿出来展平,当着丁远州的面往上边做了个亲吻的动作,气的丁远州差点跳脚。
反过面来一看,轮到梁川哑然。
名字,字迹,跟丘树给自己的如出一辙......
不会这么巧吧......
“诶,你这表情,别跟我说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啊。”
梁川把纸条装回口袋,回了句没什么。
再去寻找那抹身影时那队已经出站了。
站前广场人流如织,后知后觉的梁川望遍目光所及的角落,再也找不到一丝关于她的痕迹。
方明的电话掐着点似的打进来,丘杉说到停车场了,正在找方明给她留的车。
“车钥匙取了,你坐火车去的吗,怎么把车停这?”丘杉看到熟悉的车,走了过去。“好了回家再说吧,我找着了。”
挂了电话丘杉开始碎碎念,他居然用东南西北给自己指路。
——
老小区的铁艺门被锈染成暗红色,本该门卫呆着的小屋现在挂上了烟酒糖茶的牌子,小店向外开的窗户扇挂着一挂挂小孩玩的陀螺,门框上贴了张烟盒纸板,写着小本生意概不赊账,大腹便便的老板娘躺在门口的摇椅上刷视频,被逗笑时摇椅嘎吱嘎吱的响,经过的住户们跟她打招呼,她有时候理,有时候完全沉浸在手机里。
丁远州的房东很快骑着自行车来了,从腰带上解下钥匙扣,在叮铃咣当的钥匙串里翻了一通,打开被锁的另一进卧室,“看看行不。”
梁川走进去。
棕色的欧式铁架床很复古,除了床另外还有桌子和衣柜都是棕色,简单到极致,浅色胡桃木色地板看着也干净。
“挺好。”
因为房东信任丁远州,一句多余的没有,直接给了钥匙,押一付三的房租到他这免押付一。
梁川把行李往外掏着,丁远州迫不及待搬着电脑过来。“来来川子,帮我做做视频呗。”
梁川当他想跳槽不做程序猿了呢,小心翼翼把宝贝相机摆在床上,伸过腰去看是什么视频。
屏幕上丁远州的脸和西瓜占据了大片面积,梁川往后缩了一下,“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