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用绣花的手绢擦擦眼角的眼泪,言行举止端正,对沈言绾道:“您好,鄙人是王老爷派来给您教书的教书先生。”
沈言绾其实听不得这么庄重的敬语,沈言绾不知所措,就随之来了句:“哦哦哦,那个您好?”突然沈言绾觉得自己的关注点有点不对头补了句“什么?你是教书先生?”
顾慕前后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心思不由得打转儿,一只手背过身去,另一只手挡在身前,这也是练戏的小动作,顾慕也改不了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小姐应该是陈老爷子的大千金,陈墨香吧。”
沈言绾倒是也对这个陈老板有所耳闻,前些年他开了什么慈善学校,倒是很成功的获得很高的赞誉,听说这陈老板是个教书育人的大家,连一个王爷都曾拜过他为师的本事人,只不过极其墨守成规,只认死规矩,所以一向家里也不怎么富裕,但是一家人极其注重穿衣打扮,家里的女人也大都是裹小脚的。
沈言绾瞧见了这个女人也裹着小脚,外表上也是三寸金莲的,显得如此不搭古怪。
沈言绾添了句:“顾慕,虽说这位也的确很像是陈老爷规矩下的人,但是你如何得知的?”
顾慕眼角瞟着那个女人,这个时候那个女人面色有些犯难,神情复杂中蕴含着说不出的悲伤,轻微的叹息声不止:“有一个朋友曾经跟我说过,有一日朋友的父亲和陈老爷叙旧,陈老爷当时正在冲着别人发火,给老爷子气的,怒喊着什么’让她死在外面算了,没规矩,丢尽了脸。’然后在下人的劝慰下可见是大小姐陈墨香。虽然陈老板掩藏的不错,无人知晓,可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沈言绾眼光也散落在了陈墨香的身上,陈墨香表情坚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沈言绾揪了一下顾慕袖子,刚好是袖子下掩着肉,顾慕疼得表情变得真的是非一般的痛苦。
顾慕凑到沈言绾耳边说了句:“你干嘛掐我?”
沈言绾叹气:“你以为我想?你再说说,她又哭了,怎么哄?你哄啊?”
顾慕点头:“你说的对。”
陈墨香离着两人不远,虽然他们两个很小声但是也是可以听的清楚,呜咽着说:“你们放心吧……过去之事……不足以惜之……吾定勿用已感涕”一句话硬生生说的费劲的好像说了五句话一般。
沈言绾一个词都没听清,其实也是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但是为了不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自己真的不明白的真相,问了句:“嗯,我没怎么听清。”
顾慕缓过来点疼到惊厥的劲儿,瞥了沈言绾一眼:“你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吧。”
沈言绾一脸从容不迫的冲顾慕微笑:“就你话多。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陈墨香无奈的道:“就是我不会再哭了。”
沈言绾也没有什么必要,刨根问底儿的死缠着人家不放,在这个世道里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事情。况且还可以问问顾慕的。
陈墨香抖擞抖擞精神,语气坚定:“今天晚上就开始第一次课吧……”
沈言绾转身抬头,看了看外面已经渐渐的黑了,约摸着也晚了些,沈言绾觉得得吃饭的点儿了,就半道掺和了句:“嗯,要不然明天吧,怎么样?你看天色已晚。”
陈墨香眼睛亮亮,显得精力充沛异常,义正言辞:“万万不可,学不可一日荒废。”
沈言绾掰着纤纤玉指:“真的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时间太紧,你看,我还没有吃晚饭,吃晚饭得细嚼慢咽,主要是得吃白魁烧羊肉,你知道的就光调个汁都得半个时辰,加上什么焖肉什么的都得一两个时辰,这一晃就得到戌时左右,然后我还有沐浴,还要一个时辰,就该睡觉了啊。”
陈墨香听到最后心力交瘁:“你你怎可如此荒废时光?”顿了顿,陈墨香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质疑。
过了好一会儿,陈墨香疑惑:“为什么非要吃白魁烧羊肉?没有别的简单点的吃的吗?”
沈言绾也很诧异:“人活着就得有排面,这才有意思。难得吃一顿就得吃的感觉过程都得完美。”
陈墨香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为什么洗澡要洗一个时辰!”
沈言绾更加质疑:“要牛奶沐浴,还要铺满花瓣,要享受好一会儿的才舍得从里面出来的。你不是?”
陈墨香差点掐着自己的人中,试图挽救自己。但是她这样一本正经的人,肯定不会这样的。所以现在陈墨香紧皱着眉看着沈言绾。
随后陈墨香文质彬彬的说了句:“你这是铺张浪费,是奢侈糜乱的。这样真的不好。”
顾慕在一旁就憋着笑。
倏地,门口走进来了一个人,此人穿一身黑衣,带了一个面具一样的东西遮挡住脸来,恭恭敬敬的给顾慕行了个礼悄悄在顾慕耳边说了些什么。
沈言绾和陈墨香的眼神也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那个黑衣男人,黑衣男人乌黑的眼也瞧见了沈言绾,随后也给沈言绾行了个礼。
顾慕听见男人跟他说的话之后,即刻更变,桃花眼下垂,表情严肃起来,白皙的面色冷凝着,没说什么,倒是跟沈言绾说了句:“有些事情,我需要处理一下,我会尽快回来的。晚饭不用等我了。”
沈言绾神色也有所变化的问了一句:“需要我跟你去吗?”
顾慕摇头,故作轻松的拍了沈言绾的额头:“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好好和陈老师学习。”
然后就随着那个黑衣男人走了一遭,顾慕踏出饭店,黑衣人跟在顾慕后面,虽然顾慕步伐平稳,却还是保持着很快的速度,黑衣人有些许费力的跟在顾慕身后。
顾慕来到了个四合院,上门嵌着几个字‘顾府’,顾府门前正对着的是个繁体字的福字,显示卓然不群,可是就是顾府的匾额上铺上一层白布,让人觉得苍白无力。
府前还有个丫鬟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左顾右盼,终于看见了顾慕。
急忙赶上去:“小少爷,您可算来了,老太太在正堂里等着您呢。”
这丫鬟叫杏春是老太太的贴身丫鬟。约摸着十七八岁,对小少爷也是情根深重。
杏春难以掩盖自己的担忧,边走边嘱咐着顾慕:“顾少爷,您一定要注意言辞,切记不要说错话惹老太太生气,老太太虽不是看着您长大的但是会帮您的。”
顾慕倒是根本不关心杏春说的这些,这顾府的人那个不是人面兽心,打顾慕住在这里起就从来未断过。
顾慕眉头轻蹙,语气温柔暧昧:“杏春,你可知道发生了何事?居然调动了老太太的人?”
杏春一脸娇羞又急迫:“小少爷,大少爷和二少爷死了。”
顾慕心头一惊,停下了脚步。
杏春惊讶的问:“怎么啦?小少爷怎么不走了?”
顾慕不慌不忙的问杏春:“现在不急了,你能告诉我,他们怎么死的吗?”
杏春眼里带着些恐惧,低着头好像认错一般:“听说是洋工厂不知道怎的?就爆炸了,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困在洋工厂里所以都死了,巡捕房的人在火熄灭后,还找到了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干尸!”杏春揪紧了自己的领口的扣子很紧张“场景可怕的要命,现在整个顾家都惶恐不安的。”
顾慕定了定神:“老太太怎么说?”
杏春咬着嘴唇说:“老太太很从容的,却迟迟不肯下葬,只是摆在灵堂里面,尸体可怕的紧,听姚姚姐说,死相异常狰狞。但是大太太认定是是……”
突然杏春开始吞吞吐吐,含含糊糊。
顾慕轻轻闭上双眼,叹了口气:“她一定说是我做的这件事。”
杏春怯怯的点点头:“大太太到老太太跟前哭的稀里哗啦的,要死要活的,非说是您做的。”
顾慕寻思着,这老太太是什么人啊?就连顾老爷也就是顾慕名义上的爹死了,都是稳若泰山的人,其实这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只是挣着在老太太这里买好,来争夺洋工厂的经营权。
老太太是个明白人更是个聪明人,少年时就辅助自己的丈夫上上下下打理,最后丈夫却是一个短命鬼,留下个顾老爷就撒手人寰。
可是当时顾老爷也不过十一二岁,于是老太太独自经营这些个产业,经营了整整十年,有了如今的基业,才转手给顾老爷。
何等聪明绝顶。
若是自己做的,铁定不会原谅,若不是,也只会权衡利弊,处理,不见得就会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