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的脸红了,他嗫嚅道:“对,对不起。”
秦辞书道:“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下次小心点就好,注意安全。”
小少年点头,和他们道别后走进了树林里。
佟岁怜视力极好,她清晰的看见,小少年仰头看着红鸢花时开心的笑容。
那笑容有些腼腆,有些满足。
夜风吹过,有几朵红鸢花飘落,佟岁怜伸手接住了一朵。
这画面似曾相识,记忆深处,有个小小的身影,站在悬崖上。
那是个面容模糊,穿着白衣的小姑娘,她看着悬崖对面的一片桃花林,迈出的右腿抬在细窄的铁链上犹豫不决。
这时有道清脆的童音响起,认真听去,佟岁怜微微惊讶,这竟是她自己的声音。
“怎么,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怕走上这铁链子摔下去吗?”
白衣小姑娘收回腿,嘴硬道:“笑话,我怎会怕了这条铁链?”
一个红衣小姑娘走到白衣小姑娘的身旁,她比白衣小姑娘矮了一个脑袋,只能仰头看着她。
两个小女娃都还是几岁的小萝卜头,说话却像个小大人。
同样看不清面容的红衣小姑娘道:“那你走呀,你不是不怕么,还站在这里干嘛?是你要拉着我来看桃花的。”
白衣小姑娘沉默,看着悬崖下方的万丈深渊始终迈不出第一步。
红衣小姑娘嘲笑她:“堂堂青丘公主居然怕高,说出去也不怕笑死个妖。”
青丘小公主怒了,一甩袖子就要离开这里,她说:“我才没有怕高,桃花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想看了,我要去看师父种的牡丹。”
红衣小姑娘一把抓住她。
“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经逗?别走呀,我不笑你了,难得偷跑出来一趟,就当是陪我去看看桃花吧。”
白衣小姑娘微抬下巴,说:“这可是你求我的。”
“是是是,小公主,是小的求你陪我过去看桃花,您就满足我这个愿望吧。”
白衣小姑娘状似不情愿的走回铁链旁,嫌弃道:“别叫我小公主,说得好像你多大似的。”
“还记得本公主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两只手就能捧着你这只狐狸崽子。”
红衣小姑娘跳脚,嚷道:“那是从前,我现在化成原形,就是只大狐狸了。”
白衣小姑娘不屑道:“什么大狐狸,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还是那么小小一团。”
小姑娘摆摆手,“我不跟你争了,事实胜于雄辩。”
她双手负于身后,气势老成,可抬起的脚怎么也踩不下去。
她身体突然一颤,肩膀上搭了一双小手,红衣小姑娘清脆的声音落在耳边。
“你尽管大步向前走,后面有我呢,就算摔下去了我还能给你当个垫背的。”
听到这话,白衣小姑娘放松下来,她抬起的脚轻轻踏在铁链上,接着,左脚也踩上了铁链。
“这可是你说的,作为我的小侍女,你得保护本公主的安危。”
“好嘞,公主殿下您就放心吧!”
铁链很窄很长,走在上面摇摇晃晃,若不是身后一直有人拉着她的手,白衣小姑娘早就退回去了。
她们走了许久,终于来到桃树林里。
正是桃花开满枝的时节,微风拂过,一片桃花雨落在两个小姑娘的身上。
红衣小姑娘笑嘻嘻对开心不已的小公主说:“青丘的四季如春,桃树不结果只常年开花,你要是喜欢这里,以后我们每月偷偷溜过来看看好了。”
白衣小姑娘还未说话,悬崖对面传来一道怒喝:“花岁,你自己不学好就罢了,别想带坏公主殿下!”
一个同样穿着白衣,身形比两个小萝卜头要高一些的小姑娘气势汹汹的踏上铁链。
她的道行比两个稚嫩的小狐狸高强许多,施展妖力踩着铁链没过一会儿就走了过来。
被唤作花岁的红衣小姑娘哀叹一声,清脆悦耳的童音有着浓浓的追悔莫及。
“花凉,你听我说,是公主殿下带我过来的,我是被胁迫的!”
花凉冷笑:“公主平日勤修苦练,大家有目共睹,况且她还怕高,要不是你撺掇,公主怎会来这里?”
“你休要狡辩,跟我回去到义父那里领罚!”
个头最小的花岁被花凉直接抱了起来,小花岁不断挣扎,并向白衣小姑娘投来求助的眼神。
“花凉,你放过我这一次吧!真的是公主要来的,不关我的事啊啊啊!”
青丘小公主淡定移开目光,趴在了蹲下的花凉身上。
“明明就是你喜欢看桃花,非要求我陪你来看看,满足心愿,现在看了桃花就翻脸不认人,我可不背这黑锅。”
花岁震惊了,山谷里回荡着她清脆的嗓音。
“到底是谁翻脸不认人啊啊我再也不陪你来了!”
可是后来,就算花岁被青丘大祭司罚了无数次,只要这个小祖宗一开口,花岁还是义无反顾的陪着她做她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
一直到她们长大,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后,她们都已不再是少年。
忽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起佟岁怜手中的红鸢花,少年的声音澄澈。
“姑娘这么喜欢红鸢花,不如我把它做成饰品送给姑娘吧。”
佟岁怜还在想记忆里模糊不清的场景和三个小姑娘到底是谁。
她漫不经心笑道:“那就谢谢公子了。”
秦辞书便把红鸢花收入乾坤袋。
随着人流散去,红鸢见树林空了下来,秦辞书道:“来找你之前,我和祈姑娘说好了,到时客栈里回合。”
“天色已晚,姑娘,我们回去吧。”
佟岁怜点头,神色恍惚的跟着秦辞书出了树林,走进镇子。
佟岁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或者以前想起过,只是又忘了。
她琢磨着,觉得应该是海妖的幻术起了什么作用。
只是无论她怎么想还是想不起脑海里那三个姑娘长什么样子。
她只能确定,被叫做花岁的红衣小姑娘,就是她自己。
“姑娘在想什么?”
佟岁怜偏头,少年明亮的眼眸和她对视着。
她笑了笑,道:“只是在想,蓬莱镇的镇长可真是厉害,不知灌了什么迷魂汤让镇民这么信服河神。”
连姻缘都不求她这个专门牵红线的月老,跑去求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秦辞书道:“人们愿意信,河神就是真的。”
他想起镇长笑容和蔼留他们多玩一段时间的话语,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喃喃道:“就算我们与他不相干,祈曦姑娘总还是帮了他的,为何连祈曦姑娘,他都想一并用来做河神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