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了高成功的大喊大叫,重新安静下来。
温度越来越低,高成功还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用力把身体蜷缩起来,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蚂蚁的大小,就能偷偷跑出去。
但是他太胖了,无论怎么缩,存在感也极强。
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现幻听,高成功好像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缓缓向他靠近,屋子里的温度回到了冬夜的寒冷。
高成功死死咬着被子不敢出声,突然,脚步声止住了。
男人觉得有什么湿湿的液体落在他没裹进被子里的脚上。
液体极冷,他却像被烫着了,猛地把脚缩进被子。
但是,高成功绝望的发现,单薄的棉被也被打湿了。
一股湿冷的寒气和他紧密相贴,让他打了个哆嗦。
脚步声再次响起,直至走到高成功的面前才停下。
少年不急着扯开高成功用来逃避危险的被褥,就只是静静的站着。
这种感觉让人更加压抑,高成功不知道少年会什么时候扑上来杀了他,也不知道他会如何杀了他。
未知的东西最为可怕,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想到的是愈加糟糕的画面。
身上裹着的被子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浸湿,也渗进了高成功的衣服。
高成功觉得,只要轻轻一拧,被子就会被拧出一大滩水。
他又忍了一会儿,还是没敌过心中无限扩大的恐惧,掀开了沉重的棉被。
同时,他闭眼跑到床头,拿出压在枕头下的宝石匕首,一阵挥砍。
“脏东西,快给老子滚开!不然我一刀杀了你!杀了你!我明天就找修士做法,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高成功挥舞一阵匕首后,体力消耗殆尽,肥胖的身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手里攥着匕首,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试图让自己能暖和一些。
但是没有任何作用。
他低头,把脸埋进自己的膝盖,高成功的嘴里一直在骂,却不敢看一眼少年。
“滴答,滴答。”
一颗颗水珠顺着高成功的脖子,滑入他的衣领里。
他身体一振,又抬起手臂挥了几下匕首。
“高成功。”
少年的嗓音还处于没变声前的清亮,他的声音空灵的盘旋在高成功的耳畔,让人毛骨悚然。
少年又叫了一声:“高成功。”
高成功抖如筛糠,将匕首向声音来源处掷了出去。
“鬼东西,离老子远点!老子不怕你!”
他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伸出的右手被一层寒冰覆盖,冷入骨髓。
“高成功,河水太冷,你来陪我吧。”
高成功的惨叫消失,他呆愣的坐在地上,不可置信。
少年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后,那声音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让他想起了三十六年前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少年。
“高成功,你杀了我,还要欺负我爹,是你逼我把你拖进地狱的!”
少年的声音带上几分狠戾和怨毒。
一条白绫,缠上了高成功的脖子。
高成功呼吸困难,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许乘越,你这个杂种,就算重来一百次,老子还是要杀了你!”
他扯住收紧的白绫,咳嗽几声。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让你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恐惧没有那么强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恨意。
恨意刻在了高成功的心底,流血时深可见骨,结痂后无法抹平。
他的双手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力,把勒在脖子上的白绫扯断。
高成功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桌子旁抡起一个凳子就向披头散发的少年砸去。
少年双脚离地,漂浮在半空,躲开了凳子。
他就保持着半空而立的姿势,向高成功飘了过来。
高成功眸子睁大,觉得少年一身白衣像是勾魂的白无常,告知他即将来临的死亡。
他大吼,冲到躺着匕首的位置,又将匕首握在了手里。
等少年靠近后,他向扎少年的心脏扎去。
一只冰冷没有温度的手掌捏住他的手腕,轻微的细响后,高成功刚接回不久的手腕又骨折了。
手里的匕首掉了下去,可这次,他忍住没有惨叫,只是瞪着少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高成功手不能使力,他又抬腿,向少年踹去。
少年一个回踢,高成功的左腿也断了。
高成功像是丧失了疼痛感,抬起另一条腿踹过去。
他骂道:“你这个杂种!你就不该生在这世上!你抢走我的娘亲,又让她早早离世,你和你爹,都是没用的废物!”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咔嚓!”
高成功的两条腿都断了,他像条狗趴在地上,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他伸出唯一能用的左手,抓住少年的靴子。
他声如泣血:“你该死,你们都该死!我不是没娘的野种,我不是被抛弃的可怜虫!”
久远的回忆在这一刻如同昨天发生。
当他记事起,总有人说他是野种,可怜虫,没人要的坏孩子。
他被欺负后总是躲起来一个人哭,抹眼泪的时候,他会注意到戴在手腕上的银镯。
每一次,他都会捏着银镯看上半天,偶尔还会对着镯子说几句话。
这是高成功的娘,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娘亲的影子。
别人都说,他娘跟人跑了,不要他这个拖油瓶。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发别人的嘲讽,最初他也会向父亲告状。
高天会狠狠惩罚那些欺负他的下人,但是只要高天不在,欺负和殴打还是会继续,甚至更频繁,更凶狠。
他也会一天吃不上饭。
当他饿得两眼发晕时,下人才会给他一个馊了的馒头和盛着稀饭的一只破碗。
作为外人眼里锦衣玉食的高家大少爷,他会因为看到馒头和稀饭如一条饿疯了的野狗,扑过去拿起馒头就啃。
下人们就会围在一起,看着他的吃相哈哈大笑。
“瞧,他不是大少爷吗?怎么会坐在地上啃馒头?还有这吃相,啧啧。”
另一个下人接话道:“连贫民窟里的穷孩子都不如,果然啊,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表面再怎么风光,骨子里还是一条狗!”
啃着馒头的六岁孩子听见最后一句话总会瑟缩一下。
“我不是野种!我娘没有抛弃我…”
泪水模糊了视线,手上传来剧烈的痛楚拉回了高成功的神智。
少年踩住他的手,蹲下身,隐藏在长发后的脸看不清表情。
他浑身都在滴水,苍白的手掌扼住高成功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