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曼珠把沙华当儿子养，并教他叫自己娘亲。

但小沙华从来不叫她娘，而是板着脸叫她的名字。

她纠正了很多年，沙华还是没有改口。

弹了弹严肃的小家伙的额头，曼珠无奈道：“我养了你八年，怎么连句娘亲都不愿意叫？你个小白眼狼。”

沙华严肃的看着她，道：“我不是小孩子，别弹我额头。”

“还有，我拥有化形前的记忆，你才不是我娘。”

曼珠气结，敲了一下沙华的小脑瓜，道：“我没有生你却有养育之恩，让你叫句娘怎么了？”

沙华揉揉脑袋，还是固执道：“你不是我娘。”

曼珠摆摆手，“行行行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小兔崽子。”

她心想，反正不管你怎么叫，在我心里你都是我儿子。

后来小沙华长大了，长得比曼珠高，比曼珠成熟，不用曼珠再照顾他，而是沙华照顾她。

长大的沙华越来越古板，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亲近她，却变得进退有度，毕恭毕敬。

慢慢的，在沙华的努力下，曼珠不再把这么成熟，能听她诉说心事的沙华当作儿子来看。

但还是把沙华当作自己的弟弟，可以理所当然的依赖他，却不用再把他当孩子照顾。

曼珠觉得，这样很好。

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会对她有这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曼珠又是一叹。

佟岁怜敏锐的察觉了什么，她问：“你在害怕什么？”

曼珠道：“没什么。”

“真的？”

“真的。”

“那你怎么连给他个机会都愿意。”

“你会愿意给你儿子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佟岁怜沉默，佟岁怜诡异的看着她。

曼珠道：“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你看看沙华，再看看你，到底谁才是儿子？”

曼珠呸道：“当然他才是儿子。”

佟岁怜鄙夷：“那我怎么从没见你照顾他？都是他在对你好。”

曼珠干咳一声，有点心虚。

她恼羞成怒：“扯这个干嘛？反正，我就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佟岁怜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那这么说别人就可以？”

“都不可以！”

佟岁怜皱眉道：“总有个理由吧？”

曼珠抱臂看向别处，过了一会儿闷闷道：“几百年前，我尚在人世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我的父亲是个花心的男人，妻妾成群。”

“我娘是他的正室，也是他第一个娶回家的女人。”

“他说他会对我娘一心一意，可他没过多久对别的女人也说了这样的话。”

“我从小见到的，便是我娘天天以泪洗面的样子。”

“我娘是真的很爱我父亲，到死也未曾变过。”

“可我娘郁郁而终后，我父亲很快续弦，过了两年就把我娘忘得干干净净。”

曼珠的眼睛在这一刻异常空洞，虽然已经是辈子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

但她没有喝过孟婆汤，不曾忘记，又怎能剜去心中伤痛？

那种绝望，那种失望，时隔几百年，依然存于心间。

只是岁月终是抚平了伤痕，留下的，是一道印记。

曼珠不再怨恨，却也不再信感情。

她说：“我的后娘对我很不好，想把我嫁给当地县令做小妾，巴结那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

嗤笑一声，曼珠道：“我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佟岁怜有些意外，她从来没听曼珠说起过辈子的事情，还以为她早不在意那些前尘往事了。

但听她说的这些，佟岁怜隐约明白了曼珠的心思。

她问曼珠：“你跑了？”

曼珠道：“对，我跑了，女扮男装跑去参军。”

“然后我从士兵一步一步往爬，成了先锋。”

“他们谁也不敢再掌控我，轻视我，甚至还讨好我。”

佟岁怜问：“后来呢？你被发现女儿身了吗？”

纸是包不住火的，佟岁怜觉得曼珠应该暴露了。

果然，曼珠点头，道：“我被发现了。”

那时正值年少，就算见了娘亲凄凉的下场，还是忍不住偷偷动了情。

这一动心，便是万劫不复。

曼珠爱的，是她手下的一个校尉。

他们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校尉也替她挡过刀。

那时候，曼珠是真的很喜欢他。

她觉得，就算他不喜欢她，他也是把她当亲近的兄弟看待的。

所以明知暴露女儿身可能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她还是选择相信校尉，并说了自己的秘密和心意。

校尉起初很震惊，震惊过后是满脸通红。

同样年轻的男人结结巴巴，羞涩道：“我，我想想，你给我点时间想想，这太突然了，我以前一直把你当好兄弟。”

摘下发冠，三千青丝垂于腰际的曼珠显出女子的柔美，她笑道：“好，我等你想清楚了，告诉我答案。”

这一等，没等来男子的答案，却等来了将军的亲卫。

亲卫把她五花大绑丢到了将军的面前，将军气极，给了曼珠一巴掌。

“你好大的胆子，女子不可入军营，竟然还敢女扮男装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

曼珠一呆，突然明白了，她看向心仪的那个男人，却见他笑的得意。

她很迷茫，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被所爱之人背叛的滋味宛如利剑穿心，可曼珠只能咽下那股血与怒火还有委屈，在这军营里，能帮她的，只有自己。

她直视将军的眼睛，掷地有声道：“敢问将军，我有哪里做错了或是办事不力，让弟兄枉死？”

将军一噎，曼珠不仅没有，还做得很好，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成为先锋。

“可你是女子！”

“可我这个女子比一群大老爷们做得更好！”

帐内的窃窃私语突然消失，周围一片安静。

将军也沉默了。

“若是别的女子都学你这样女扮男装进军营，却没有你的能力战场。”

曼珠冷冷看着出声的校尉。

男人被她注视丝毫没有心虚，他继续道：“战场风云变幻，一个细节便可决定胜败。”

“万一那女子没有完成任务，连累的，是后面的十几万将士。”

“你明知故犯，违抗律法，其影响也极为严重。”

校尉向将军一抱拳，弯腰道：“还请将军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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