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九章:天发杀机(1 / 1)星河无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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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冕人剑合一,剑势破空,剑意冲霄,九天之上隐约可听龙吟,在这山巅之上,空谷传声,声声重叠呼应,气震山河。

一条银龙剑气紫雷环绕,气冲斗牛,游龙剑与周天功法熔炼一身,早已完全脱胎于剑法天字诀的终章,那一式飞龙在天,已经是剑意鼎盛至极,又叠加着周天功法的青龙合二为一。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一剑流华灿烂。

游龙剑法剑招精妙归精妙,但并不如何难学,难的是剑法中蕴含的丰沛剑意无法一一领会透彻,同样的剑招,未必境界越高就越能发挥出该有的威力。

上乘剑法,尤重剑意,这也是师父当初苦口婆心让他闭鞘养意的根袛所在。

青出于蓝,双龙争珠,相互缠绕争先,无双剑意浩然。

青柏道人不敢有丝毫怠慢,九龙结阵,层层叠叠,跃下蟒身,站在九龙阵后,全身气机展露无遗,左手负剑在背,右手鼓胀不止,一掌按在蟒身背后,如有神助,九龙齐鸣!

吴冕生平仅见如此九龙缠绕的大阵严阵以待,剑意一往无前,由方才的双龙齐出,变成双龙缠绕,临近大阵却越变越小。

飞龙在天,不是龙行天下,而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剑气亦如此,越近大阵,越是收缩变小。

带着似乎天地也随之而来的压缩,剑气接阵时,只留一线!

这不是平日所见的雷声大雨点而是雷声大,雨点也大!

那一线剑气,经过九条蟒身,皆是一瞬间穿胸而过,九声惊天动地的哀鸣,响彻山谷,待下一刻天地重归寂静,烟尘消散,青柏道人才终于看清,吴冕仍在大阵之外。

可挡在身前的九条巨蟒,每一条身上都有一个碗口粗细、血肉模糊的大洞,再低头定睛一看,那条起初按在第九蟒身上的右手,连同皮肉和肩头,都被那势如屠龙的一剑削得干干净净!

你有九龙齐鸣,我自有一剑屠龙!

青柏惊惧得面如人色,九蟒与他一荣俱荣,现在深受重创,自是一损俱损,一瞬间,九龙阵破,九条大蟒颓然瘫倒在地。

青柏道人左手弃剑,抱住右肩跪倒在地,疼得全身发抖,吐出一大口鲜血,面如金纸。

吴冕闪身突进,来到跟前,抬起右手,朝青柏左脸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你这妖道就爱打人脸?我让你装神弄鬼!”

青柏道人被一巴掌扇出去老远,吴冕怒不可遏,一个闪身追上又是一脚踹在青柏后背,还未飞出多远,吴冕五指成钩,一记小周天,道人在半空中又被吸回,被吴冕一拳打在额头,身体后仰,撞进台基之中。

吴冕收剑归鞘,一步一步走向白玉台基正面那个被青柏道人身躯砸出的大洞,转头看了看身后九蟒,仅剩一条身具四爪的青麟巨蟒犹自趴地大口喘息,表情狰狞,眼神怨毒如人,其余八蟒皆是蜷缩在地,奄奄一息。

吴冕朝洞里喊道:“别一有什么挫折就装孙子,这九蟒是你本命物,有一蟒未死你就死不得,山上还有什么毒物,赶快驱使出来,让小爷开开眼界!”

那柄被道人弃在广场上的桃木剑应声而起,飞向洞中,吴冕眼神一凛,跃起截住,双手用力掰成两段。

吴冕丢掉已成废品的桃木剑,啧啧讥讽道:“小爷让你来你还真来,一个拿剑的既然有脸弃剑,我看你就别再用了。”

洞中依旧寂静无声。

吴冕一等再等,见着青柏道人打定主意要当缩头乌龟,摇头叹了口气。

这趟第一次和同境界的武夫生死相向,虽然途中略有惊险,也有很大收获,但终究还是没有预料之中的酣畅淋漓,都怪这妖道也太扭扭捏捏的不爽利了。

其实岂是这妖道始终藏头露尾不敢倾力搏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多如此。

那些锋芒毕露恨不得一战成名天下知的,大多都死了。

那些只有三板斧精妙招式自以为天下无敌的,也死了。

那些不畏权贵,不屑于卖身为虎作伥的,到头来被权贵所杀。

那些只恋女侠情说,不惜为红颜怒发冲冠当牛做马的,为女子而死。

那些为了兄弟义气肝胆相照,却到最后不瞑目地死在兄弟手里。

那些以提振家族和门派地位为己任的,被两者所累,死得不明不白的,大有人在。

滚滚江湖里,好像那些轻生死的,最后都死了,又通常死得无声无息,不起涟漪。

至于吴冕这样的,纯属初生牛犊不畏虎,大多数如他一样的人,以后也会不明不白地死掉。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好死不如赖活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回想起自身,渐渐的也开始惜命了。

还没有一招半式见人的,好好活着。

已有了一招半式傍身的,还想活着。

想过路见不平的,怕惹一身腥,还不如高高挂起,好好活着。

想过兄弟义气的,自顾尚且不暇,死道友不死贫道,还是好好活着吧。

家族、宗门、责任固然重要,可没了这几尺之躯,又为之奈何?好好活着吧。

大抵如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面子、责任、情义,没有了命在,何以自处?

命都没了,又何以让自己相信自己走过了江湖?

百年来的江湖,早已暮气沉沉,那个义气任侠、生机勃发的年代,可能已经久到没有人相信曾经有过了。

如今街头拿块板砖拍过人都敢说混江湖,达官权贵更是视江湖如梨园戏院。

吴冕身处的这个江湖,臭气熏天、臭不可闻,这不是他梦中的江湖。

他都想进洞里问问青柏道人,这个江湖,您来过吗?断了右臂又如何,怕得要死的缩头乌龟,您对得起这一身二品的实力吗?

一条青龙入洞,洞口碎屑炸起,一个身影窜出,当空一拳凶猛砸下,吴冕气机攀升,右拳冲出与那人硬碰硬接了一拳。

两人拳头之间,气机如同镜面向四周切开,掀起阵阵涟漪,搅得两人头发衣角飘摇。

青柏道人龇牙咧嘴恨恨道:“断我右臂、毁我心境都无妨,可要取我性命,休想!”

吴冕接了道人全力一拳,却眉开眼笑问道:“哟,你不是爱自称贫道吗?怎么气急败坏啥都忘了?我让你再说一遍?”

青柏道人不做理会,也不做花里胡哨的招式,双方开始拳拳到肉的短兵相接。

吴冕五指成钩,抓住青柏脑袋往下一按,抬腿膝撞,青柏单掌拍下吴冕膝盖,硬扛一拳,回身一脚踹在吴冕胸口。

两人分别后撤数步,止住身形再次前冲对撞,双方又互换了一脚,吴冕后撤三步,青柏后撤五步,双方站定不等歇息再次欺身而进。

如果说吴冕是一往无前的战意,那么青柏道人则是一步一步被激出的血性。

对于自己近战的短板视而不见,拼着自己半辈子的修为不要,破罐子破摔也要把此子绞杀。

越是同境界的高手搏命,到最后就越是简单如同街头斗殴的厮杀,双方你来我往,往往胜负生死就在那半招之内。

双方接近白热化的互换招式,说到底还是考验各自的体魄,吴冕的体魄自不必说,自有超二品实力的内功,周天功法珠玉在前,身法自是迅疾无比。

可在水龙吟日复一日辛勤打熬出的体魄,不是花架子,渐渐占据上风。

青柏道人已是从肘变拳,从拳变掌,近乎锱铢必较那伸长的一点点距离,到最后,仅是指尖还能戳中吴冕的身体,便被吴冕一腿横扫在左肋,止不住身形,斜斜从空中坠落,震碎地面。

吴冕落地缓缓走近,看着青柏道人口吐鲜血,脸色发青,紧紧捂住左肋,方才瞅准了空当的那一腿势大力沉,呼啸生风,想必已经把对方肋骨扫断了。

青柏道人在坑里动弹不得,松开左手查看伤势,见伤处已有肋骨透腹而出,道袍尽染鲜血,抬头死死盯住这个奇怪少年,气机颓败难聚。

吴冕回头看了一眼也是奄奄一息的第九蟒,心中了然,问道:“可有遗言?说不说由你。”

道人沉默不语,抬头看了看天色,按理说应该天开始亮了才对,可此时乌云密布,层层下坠,隐约可见紫电大作,天色如锅底一般,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雷声隆隆滚滚不绝,似有大异象。

吴冕跟着道人抬头望天,心想着人之将死,还是想看最后一回日出的吧,可惜了天公不作美,这等诡异天色,临死之前看一回,倒也值了。

正当吴冕准备回手一掌摧山送青柏道人一程,回头看见这厮竟然脸上神采奕奕,红光满面,双眼浮现出诡异光芒,似笑非笑着看着自己。

这诡异天色里的诡异神情,莫不是这妖道真要成精了?

吴冕心中疑惑,顿时广场上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吴冕环视四周,已不见那九条巨蟒身影,低头一看,道人也消失不见,地上仅余一个大洞。

吴冕暗暗心惊,忽然听见侧面远处有裂土碎石的巨响,循声望去,只见第九蟒破土而出,青柏道人站在蟒头之上,笑容阴测难明,后面跟着八条巨蟒,撞碎了山门往后山而去,瞬间没入山林。

吴冕浑身气机一涨再涨,闪身纵掠追去。

后山原本是山上道门人起居生活的地方,吴冕之前追杀着来过一次,不算很陌生,被九条巨蟒碾压过的路非常明显,吴冕顺着方向奋力追赶。

道人与众蟒看完天色后的诡异举动,必然有鬼,不去探个究竟,以后肯定不得安生。

吴冕身法提升到极致,追出山林,在一处悬崖止住身形,远处有一座巨大坟墓,没有封土,八条巨蟒互相咬尾连接,把一副巨大棺材团团围住,道人赤身裸体,被那条身具四爪的第九蟒紧紧缠住。

道人看见追来的吴冕,嘴角邪魅一笑,目视苍天,喃喃自语。

那第九蟒仰天长啸,竟缓缓生出龙角,鳞片一片接一片地如雨洒落。

一人一蟒,缠绕着坠入棺中,棺材与其余八蟒一起坠入墓穴,一块硕大棺板破土而出,缓缓盖上。

此时天象更甚之前,天地变色,紫电大作,像是灾祸降临人间。妖风阵阵呼啸,冥冥中似有哭号,山林被狂风压得弯曲不止。

吴冕双腿生根也几乎站立不稳,鬼使神差之间,拔出苍穹剑,对着棺材出尽全力挥出一剑搬山。

身前土地被剑气层层翻起,如同一线沙石大潮推向墓穴,剑气漫山遍野,割裂蟒身,棺板层层碎裂,化作木屑翻飞而去。

只听见道人发出一声如受惊妇人般凄厉的惨叫,在这狂风呼啸天黑似墨的四周,格外的瘆人可怖。

天上浓厚的黑云如同裂开了数个口子,数道粗壮紫电从九天之上滚滚而下,如同天降神兵,直直劈落墓穴之中。

强光闪过,吴冕抬臂遮挡,不知过了多久,也忘了数这紫电下凡了多少遍,四周渐渐平息,吴冕睁开双眼,之间天地恢复清明,一轮红日正从东方缓缓升起。

吴冕晃了晃头,耳边还有嗡嗡声,望向墓穴那边,一脸的不可思议。

走近了查看,只见巨大的墓穴之中焦黑一片,还有凌乱火星,烟尘未散,坑内满是一堆堆朽炭般的碎肉,恶臭无比,依稀可辨九条巨蟒缠绕着一个清瘦的身影。

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离不得。

清风抚过,吹散这一层黑灰,慢慢消散在空中,属实是身死道消,灰飞烟灭了。

吴冕皱了皱眉,忽然记起师父曾经说过的一件事,厌恶顿生,一刻不愿再留,回头看了眼气象焕然一新的天色,缓缓原路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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