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江雀月还赖着床不肯起来,江颀风和江灵云便声势浩大地来敲门了。
“快起床,雀月!外面下雪啦!”
江雀月一个翻身下床。
“什么?!下雪啦?!”
“对!”江灵云推开门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将手中藏着的好大一团雪猛地塞进了江雀月的衣服里。
好冷!
江雀月打了个巨大的寒颤,简直透心凉,好爽!
“江灵云,看我不打死你。”江颀风一边笑骂道,一边将江雀月带到怀里,抖擞着她的衣服把雪都给抖落了。
“今年的雪来得这样早!”江雀月好开心,蹦蹦跳跳地打着哆嗦,直要往外奔。
江颀风一把拽住她,拍了拍她的脑袋,把她裹进巨大的斗篷里,“衣服穿穿好。”
“是是是。”江灵云吐了吐舌,这才把裹成粽子的江雀月拉了出去。
雪,好大的雪。
江雀月长长的呼了口气,热腾腾的白气儿从嘴里哈出来。
庭院都被雪覆盖了,满目看去只剩下白,纯净得一尘不染。置身在这纯白的世界里,好像整个人都突然变得空白一片。
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去想,整个世界都是空的。
“雀月,看这里!”江灵云激动地喊道。
江雀月刚朝她看去,便立马被一大团雪砸得一个踉跄。
“哈哈哈哈哈。”清脆的笑声一串接一串。
江颀风从李管家手中接过热腾腾的莲花酥和桂花糕,看着外头跑得不亦乐乎的两只小粽子,笑道:“先进来吃点糕点再玩。”
三人方一坐定,就瞧见一小厮手里攥着张红笺跑来,脚下一个打滑在门口直摔了个屁股蹲儿。
“慢慢儿的。”江颀风笑着招了招手。
那小厮便羞涩地拍了拍屁股,气喘吁吁地走进屋来。
“这是什么?”
“宜安王殿下刚托人送来的红笺,说务必送到小姐手上,又说不对,还是送给老爷罢。奴才也不知道到底该送给谁了。”
三人听闻此言面面相觑半晌,江颀风率先伸出了手去。
“且先给我们瞧瞧,再呈给父亲吧。”
江雀月胡乱把手上的桂花糕塞进嘴里,一把夺过江颀风手中的红笺。
“不行,是给我的。”
“胡说。”江灵云笑道,也伸手来抢,“说是送给江家小姐的,你怎知说的不是我?”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江河大步从外头走进来。
“父亲。”三人一同喊道。
那小厮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了遍,江河眯了眯眼,看向雀月,说:“打开来看看。”
昨日才将画像送给时北阙,他今日传来红笺,想必一定与此事有关。江雀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好像是期待,但又有些害怕。若他……若他认定画像中的灵云就是他要娶的……
江雀月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大开的门撞进许多凉气,她的目光刚一触及那清秀俊逸的字,便陡然定住,再不能移开半分。
风,风都暖和了起来。
“美则美矣,非吾所求。”
江颀风念了出来。
一粒雪花被风送进来,跌跌撞撞落在江雀月的睫毛上,叮一声,她仿佛听见它瞬间融化的声音。
他说灵云非他所求,那他想要的……
“殿下夸我好看耶!”江灵云开心地叫出声来。
江颀风笑着弹了下她的脑门儿,“重点在后半句。”
“我不管,他夸我好看!”
江雀月还兀自愣着,江河已仰天长笑两声。
“好,好啊!”他心情大好地挥了挥袖,“我这便进宫定下婚期。”便走了。
江雀月还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情绪里难以自拔,江灵云忽地扑了过来,猛地抱住了她,哭腔道:“雀月,谢谢你。”
江雀月的身体被她紧紧裹在怀中,斗篷掉落一旁,她竟也不觉得冷。
“没关系,没关系的。”不知为何也带了哭腔。
“你们俩,这么开心的事,哭什么哭。”江颀风扑过来将她二人揽进怀里,声音也颤颤巍巍的。
他们终于一同笑出声来。
“太好了,原来宜安王想娶的果然是你!闹了那么大个乌龙。”江灵云开心极了,连莲花酥也多吃了几块。
江雀月还沉浸在一种奇怪的情绪里,她说不清楚,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或许,这本就是件悲喜夹杂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她离复仇的目标又进了一步,不是么?
想到这,她笑了起来:“那还要谢谢你们呢。九月初九那天,若你们在家,他怕是连江家门都进不了。”
“哦,这是在怨我们没给你准备及笄礼呢。”江灵云故意阴阳怪气道。
“可不是么。”江颀风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外头,长叹一口气:“长廊尽头的石板砖下,好像放着什么东西呢。唉,我看雀月也不怎么想要的样子,要不就算了吧。”
江雀月却早已一溜烟跑去了长廊。
江颀风和江灵云相视一笑。
外头好冷,江雀月连斗篷都没来得及披上就匆匆跑来了。
找准了地方,她立马蹲下来刨地,手被冰冷的雪冻成胡萝卜,好不容易终于搬开了那石板砖,一个红木匣子跃然眼前。
打开来,里头居然静静躺着那支云鬓花颜金步摇——她喜欢了许久的那支。
这步摇,相传是北国先祖的皇后,也就是那位南国公主的嫁妆,一直被当做珍宝藏在国库之中,历朝来便是连宠冠后宫的宠妃都没能得到过。如今……怎么会……
“雀月,你不知道,哥哥大胜东临岛,重伤醒来后跟陛下讨的唯一一个赏,便是这支步摇。”
雪花簌簌落在那步摇上,晶莹的,璀璨的,她的鼻子很酸。
“雀月。”江颀风在身后轻声喊她。
她一回头,却瞧见江灵云举着件华丽的嫁衣站在那,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大礼呢。”
鲜艳的红色被漫天的雪送进了她的眼里,江雀月终于嚎啕大哭。
雪越下越大了,他二人立在她身前,神情温柔缱绻如三月春风,将这细雪都尽数融化在了她眼前。
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桃木簪,又看了看眼前的嫁衣。
桃花好,朱颜巧,凤袍霞帔鸳鸯袄。
她想起这句诗,喜悦压过哭泣的冲动,咯咯笑出了声来。
江颀风走过来重又将她裹在斗篷里,刮了刮她的鼻头,笑道:“鼻涕都结冰啦。”一面将她往屋子里拉。
“我步摇还没拿呢。”江雀月一步三回头。
“二小姐,奴婢这就给您拿进屋去。”江灵云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