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入座,李靖率先开了口:“茂约,某正在写抵报,不如你和我讲讲抓住颉利的经过?”
颉利觉得这日子没发过了!
前几分钟都还是自己在嘲笑李靖,这会就要分享自己被抓的经过,还是当着自己的面分享,就不能给点面子,私下说?
“咳!”
唐俭用实际行动,将突厥大佬的面子踩到了阴山山底下。
只见他干咳一声,毫不羞愧道:“不是某抓的!”
什么?
不是你抓的?
李靖心中陡然郁结!
不是你抓的,你走那么六亲不认的步伐作甚?
不是你抓的,你不早说?
你早说了,某会那么不要脸地让你骂一句“彼其娘之”?
李大总管只想把唐俭摁在地里摩擦!
正在兴头上的唐俭继续叙述:“此事说来话长......”
从五个小子深入突厥营地救自己,到逃离,再到折返,途遇颉利,然后五人冲杀五十人,最后活捉颉利!
唐俭讲得声情并茂!
讲到“代国公是信人”的时候,语气中浓浓的失望,让李靖、李德奖骤然羞愧。
讲到唐河上决定北行的时候,李靖、苏定方二人纷纷眼睛一亮,感慨唐河上猜得太对了!
讲到五人冲杀颉利五十人的时候,李靖和苏烈一脸不可置信!
豁锅锅迈?!你确定不是在营地抓的颉利,而是以五人弄死五十个?
别说什么掌心雷,锤子个掌心雷!
你看某像傻子么?
“当然,某也不是没有功劳!稳住颉利大营是为其一!其二,若非某算到颉利动向,指出方向,焉能抓到颉利!”
莒国公用三个感叹号结束了本次战斗汇报。
最后三个感叹号所涵盖的信息量很大,归结起来就三个字:不要脸!
“嘘!你明明是迷了路!”
若是换一个人,颉利定然要嘘唐俭,揭露唐俭是迷路而非猜到颉利动向这个事实。
只是此情此景,没有突厥大佬说话的份啊。
当然,不用突厥大佬嘘声,代国公就知道唐俭这些话里水分很多!
五个娃娃冲杀五十个,说出去谁信?
来,你出回去问问苏定芳,不是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五个他敢不敢冲击五十个突厥精兵。还别说是五个娃娃,关键是五个娃娃里边也就只有程处弼和房二有点武力,李震勉强抵得上一个精兵吧,自家儿子和唐河上只能呵呵。
李靖暗自一叹,决定不听唐俭的天方夜谈。
不然奏报怎么写,就写唐老四会掌心雷?
怕是要提前进入养老期哟!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家老二是怎么来塞北的?
看来稍后要把二儿子留下来逼供一下!
嗯,换个说法:稍后将二儿子留下来,来一场父子间的和谐沟通!
“本总管知道了!”
李靖点点头道:“德奖留下,各位先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帐内的人纷纷离去,只留下一对父子。
李德奖有些害怕,私自从长安跑出来,还在突厥人堆里走了一圈,老爹会生气么?
弱弱道:“孩儿拜见父亲!”
“过来!”
李靖面无表情,语气也古井无波。
这让李德奖很是忐忑,缓缓抵近。
突然,已过半百的定襄道行军大总管以不符合年龄的矫健暴起,一脚踹在了李德奖身上,一边打一边怒吼道:“逆子!让你不好好呆在家里!让你跑到塞北来!让你冲杀颉利!还联合唐俭来骗你爹?五个冲杀五十?让老子看看你的武力!”
“哎哟,爹!别打!”
“哎哟,爹!俺没骗你!”
“哎哟,爹!别打脸,儿子没给你丢脸,儿子还杀了一个!”
什么?杀了一个!李靖愣了一下,下手更狠!特么的,还真杀了一个,老子不会担心吗,老子在战场上拼来拼去,不就想给娃娃们拼一个岁月静好和锦绣乾坤?你倒好,私出长安,还提刀拼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于,李靖收手了,不是气消了,而是打累了。到底五十多岁了,体力有限。
坐在帐篷里的案几上,李靖一边喘气,一边道:“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从长安说起!”
李德奖一边揉着身体,一边远离父亲一些,生怕老爹再次暴起,这才开口回答。
李德奖的回答事无巨细,从唐河上上门找自己,到一路北上发生的大小事情,再到塞北第一次遭遇突厥斥候,然后深入营地拯救唐俭,最后塞北五人对阵五十人从逃跑到生擒颉利。
这一串故事说完,已经去了将近半个时辰,李德奖偷偷向老爹身后的水壶摸过去,没办法,口太干。
这才发现自己老爹已经愣住了,看那表情好像是震惊!
不能不震惊啊!
首先,马鞍、马蹄铁,仅仅这两件东西,厉害啊!前者,可以让士兵们轻松好多啊,后者,可以让马的有效使用期延长很多啊!
其次,唐家那小子竟然只通过些许信息,就推测到唐俭在塞北,能推测到自己一定会不顾唐俭安危突袭颉利,聪明啊!深入突厥牙帐,拯救老爹,有勇有谋啊!
最后,火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可能用十几个陶罐,前前后后灭掉将近六十个突厥人,那是大杀器啊,要是推广开来,用在军事上......
生子当如唐嘉会啊!
定襄道行军大总管心感慨,再看看自己的儿子,两个都喜欢奇技淫巧,却没弄出点实用的东西。
嗯?
尤其是老二,喝个水都猥琐得很!老子英明神武,怎么会生下这样一个怂货?
于是乎,大总管飞起一脚,李二郎手上的陶制水壶摔在地上,应声裂!
“滚吧!”
看着地上瓜兮兮的怂娃,大总管觉得赶紧赶走,不然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气,又要上头。
阴山脚下的主帐门帘终于再次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和行军大总管代国公李靖有些神似的年轻人。
那是李德奖。
从李德奖那对不对称的熊猫眼可以看出,父子之间的深入交流很和谐,和谐到李德奖觉得欲哭无泪、生无可恋。
帐篷内的大总管心里倒是舒服多了,被唐俭埋在心理的郁结通过这次自己与儿子沟通成功被瓦解了许多。
同时,也证实了唐俭说的不全是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