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中人修行到一定程度,体内灵气在丹田中聚成一颗内丹,在此后相当长的时间内,这枚内丹都是全身所有修为的凝练所在。再度突破境界之后,内丹会重新消融,经年积累的灵力精气重新回到于肌骨气血,促使修为再上一层。能步入“还丹”之境的修者少之又少,但“结丹”的境界却是几乎每个修行之人都能轻松达到的。一旦修者察觉到结丹的迹象,就需要全神贯注,将体内全部灵力汇聚在一处,方可顺利度过。风茗本应半夜苏醒,顺着体内灵力流转的趋势促成结丹,却因染了风寒头疼脑热,昏昏沉沉地醒不过来,结果全身灵力在丹田乱成一团,同时更加重了她的伤病。
幸亏守卫通报给了颜怀信,他又警觉地前来探视,及时弄清楚状况,帮她将体内的灵力凝聚成内丹,否则一旦过了时机,丹田内的灵气流散,尽管于性命无害,她的修行之路必定就此断送。
要帮助一个对体质、所修功法都全然陌生的另外一个人结丹,期间的风险和困难对颜怀信而言亦是前所未有。他需要把控住风茗全身上下的所有经脉,用自己的灵力,引导她体内的每一分灵力向丹田汇聚,加入已有雏形的内丹,这就已经需要十足的细致和耐心。在这之后,他需要立刻把她丹田内散乱的灵力更紧地团结到一处,这不可避免地要他在她体内留下一些灵力,虽然这对他无伤大雅,对她也有益无弊,但他若是稍有不慎,送去的灵力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界限,就不但会前功尽弃,还有震伤她经脉,让她余生都只能做一个虚弱多病的普通人,甚至就此丧命的危险。
好在,他终究是完成了这次艰难的救助。风茗的内丹稳稳地悬在她的丹田内,逐渐向四肢百骸反哺灵力,她很快就能恢复健康。颜怀信收回抵在她后心太久,肌肉僵硬酸痛的手臂,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满身冷汗,虚脱地舒了口气。
叶望春扶着风茗躺下,给她盖上层薄被。颜怀信见大功告成,便撑起身子准备离开。
“不等她醒来吗,颜大人?”
叶大夫看着他勉力直起脊背的疲态,不由问道。
颜怀信摇摇头,推门离去。
风茗醒来时,便只看见陌生的房间,满面担忧的春萍,和一位和蔼慈祥的老先生。
“发生什么了?”她困惑地轻声问春萍。
春萍看她虽然说话还带着点鼻音,但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脸颊上病态的潮红也缓和了些,终于能放下心来,向她解释道:“你刚才突然晕过去了,吓得我赶紧和守卫把你送来这里。叶大夫说你病得很奇怪,后来突然来了一位什么颜大人,和叶大夫一起一直把你治好了。”
“颜大人?”风茗惊讶,“颜怀信吗?”
春萍摇摇头:“我不知道,好像是个大官。”
风茗更加疑惑了,为什么他会跟到这里来?他想了想,猜应该是守卫告诉他的,但他不是御前侍卫吗,怎么会管城里照林军的事情?如果真是他的话,自己是不是应该要去登门道谢呀?那也太麻烦,太危险了吧。
她晃晃头深呼吸,感觉症状减轻了很多,只是头还有点疼痛。她转头轻声问春萍:“我睡了多久了?”
春萍想了想,拿捏不准地猜测道:“大概有快两个时辰了吧?”
“啊?”风茗惊讶,“那我们回去吧。”
“嗯嗯。”
春萍扶她下床,一同走到叶望春的案前,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
“多谢叶大夫。”
叶望春对她们笑了笑,把手边的三大挂药包往她们面前推了推:“药材已经抓好了,回去每日早晚两次煎好了按时喝吧。”
她们再次齐声道谢。离开医馆后,走在街上,风茗忽然感到一阵腹中饥饿。
“你饿不饿呀?”她问春萍,“现在好像已经过了中午了。”
春萍知道是她饿了,有食欲总算是好事,“我也饿了,我们回金行吧!”
“好啊。”
风茗挽着她的手回去。
颜怀信往城令府走去,犹豫了一路,要不要把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禀报给皇帝,或者父亲。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够结丹,若是好好加以引导,以后一定在修为上大有建树。再想到几个月前她进城时,身上那把品质绝佳的宝剑,她应该是位名门之后。但狐族有名的贤能都并不活跃在西北,难道她的长辈是一位隐姓埋名了数十年都默默无闻的隐士吗?但如果是这样,她怎么会独自一人来到这里,还说出一套父母双亡的来历?
他没头没尾地想着,看着前方城令府的招牌,轻叹了口气,脚步不停。虽然他现在有些疲惫,但他才上任不过月余,要是现在就以身体不适为托词渎职,恐怕日后在前朝会更加难以服众,何况他身为内阁首辅的独子,本是武将出身,又曾是陛下多年前的伴读,那一纸调令本就招惹非议。若是他出了差错,不但是丢他颜家的脸面,也让陛下蒙羞,他决不能让那样的场面发生。
当年那场突然的战乱,给狐族留下的伤痛时至今日仍尚未完全治愈。城里士兵数量大减,近几年局面才稍有和缓,他便主动请缨,离了御前侍卫这个闲职,当上这前朝众官位里最吃力不讨好的城令,不但要管理永曦城及周边数个村镇里万千百姓的大小事务,更免不了要勾心斗角,与朝内各派周旋。期间辛苦,比他在军中更甚百倍不止。
回到城令府,他让下人热一份午间剩下的饭菜,匆匆吃完,就继续批阅上午没批完的公文。看了几册文件,照林军惯例的演习时辰也要到了,他得去和教头一同阅览。一个多时辰后从校场上回来,刚喝了两口冷茶,又有新的公文送到案前,都是下属送来的,关乎百姓民生的事,诸如在这季节常见的居民多发风寒,作物受冻,粮食、燃料和水源的存量之类。不知不觉间,屋外的阳光越来越灿烂鲜艳。写完最后一笔公文,他精疲力尽地从官椅上站起来,甚至没感到多少饥饿,只有强烈的疲惫和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