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蛊虫的指引,玄霏轻而易举地找到风茗的方位。他在云蔚城外的驿站追上她,这里有可以扛物载人的巨大鹏鸟供旅客租赁。玄霏走到她身边不远,她正在和驿站老板商量行程。
“小姐我看你体型纤瘦,要是急着赶路,不如租这赤隼,就是每隔两三站要落地换乘,费用会高些。”
老板笑着与她说完,见她要考虑考虑,便转向玄霏对他拱手招呼道:“这位公子是要去哪里?”
“我与她同路。”
玄霏一说完,风茗立刻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盯着他。玄霏可不害怕,她拿黑色布条把她手中的剑包裹得严严实实,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样热闹的地方把它拔出来。
“二位若要同行,那还是乘金鹏好了,”老板只把他们当成正在闹矛盾的“侠侣”,笑着给他们建议,“樟州路途遥远,二位恐怕要在途中寻个客栈过上两夜。”
“我来这里也只用了三天,”玄霏在风茗之前抢先开口,“我带你一起去。”
老板眼看这桩生意好像做不成,失望地走开到一边,他可没心情听小年轻吵吵闹闹。何况他今天肠胃不太舒服,他纳闷地揉着肚子,想不起来自己吃坏了什么东西。
挂刀佩剑的年轻人在云蔚城不算少见,风茗带着斗笠,藏着狐族特征,并未引起其他过路人的注意,但玄霏这一路赶来,始终隐隐察觉有人在监视他,当他装作无意地回望,却又什么都看不见。这让他有些紧张,只想尽快和风茗一起离开。
“谁要和你一起,别来烦我!”
风茗瞪他,目光隔在斗笠的黑色帘布后,威慑减轻了不少。
“这次是我对你有事相求,你帮完我这一次,我就再也不来烦你。”
这个条件对风茗来说很有诱惑力,但她转念一想,她明明根本就不需要答应他这个条件。
“我好歹也帮过你,这事又不需要你做什么,路上我再和你细说。”
算了。风茗没好气地想着,翻身又上了马,准备先出城找个没人的地方。她刚坐稳,低头一看,玄霏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只得忍着烦躁,往坐鞍前边挪了挪,给他挤出个位置。
他们沿着官道奔了许久,终于找到条细窄山路钻进林中。玄霏的注意力都用来忍耐心痒,明明意中人就在怀中,他的双手却只能别扭地抓着马鞍侧边。马蹄渐止时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她翻身下马时一腿扫在面上。
“你说。”
一出了城,那诡异的被窥视感觉就褪去,玄霏只能把那当作是绛琂的眼线。此刻四下无人,他们可以好好说话。
“你师祖解开了你的血咒,把咒文的改成了这样,”玄霏露出额头的印记,“我想借你的狐族身份行事。”
“这是什么?”
玄霏一愣,“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听她语气又恶劣起来,玄霏连忙给她解释:“这是狐族常用的,刻在灵兽身上的咒文,告诉别人那动物的身份。我头上这是假的。”
这下轮到风茗愣住。她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想不通,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怎么会愿意…别人把他当成自己的灵兽?!
“祭司和北域勾结,你当他们不会知道你是龙吗?”她想了想,驳斥道,“其他落鸿会认出我师伯给你的法印,你能骗谁?”
“不然我该怎么对其他人解释?这总比人尽皆知好。”
“随便。”
风茗一下子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第二次坐在灵力凝结的大气泡中,风茗这回可以看看下方的风景。森林,城镇,山峦,江河,交替在她眼下掠过,起初的新奇过后就只有无趣,她抬眼看看头顶的龙爪,嫌弃地瞥过视线,闭上眼养神去了。
如今玄霏的体力已足够支撑他不眠不休地连续奔波两三日,还甚有盈余。来到暮云霜说定的地点,风茗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走向不远处的军队驻地。玄霏跟在她身后,边打量四周环境。现在正处深冬,高山上积雪未消,唯有一条小道被清扫净积雪,他二人突然从密林中钻出来,明目张胆地走在道路上,自然逃不过军队岗哨的视线。他们只爬到半山腰,就被一伙士兵拦住了。
“我找暮云霜。”
风茗把暮云霜随信附来的另一份文书扔给领头的队长。他拆开一看,面露惊讶,转头就飞奔离开。风茗耐心等着,没过多久,士兵向旁分出一条通道。她看见一个满身银白的人影朝她跑开,还未看清他的面目,那人倏然化作一匹雄健无匹的硕大白虎,三两步即冲至她面前。风茗不加躲闪,只张开双臂,由他把自己撞飞到一边的雪堆中,一人一虎滚作一团。
“风茗!我们终于再见面了!”
暮云霜把她压倒在厚实的雪中,以最原始直白的方式才能表达心中喜悦,兴奋的虎啸响彻一方山峦。风茗双臂搂着在她身上打滚磨蹭的大虎,感动让双眼泛酸。他还好好活着,离别没有折损他们的情谊,这实在是太好了!
“你怎么挡着脸,”暮云霜一爪子掀了她的斗笠,又拿面颊去蹭她的面具,“快给我看看你现在长什么样了!”
这面罩看起来轻巧,绑得可很是严实。暮云霜扒拉不下来,整个虎躯压在她身上,赌气一般地在雪中拍打前爪和尾巴,嗓子里的呼噜声就没停过。风茗看他居然还是会对自己撒娇,眉眼中的笑意愈发温情。这仿佛他们回到了小时候,他们都想着,他们以后一辈子都会这般要好。
“我给你看,看完你就起来,你太重了。”
风茗笑着说,铁面具后传来的声音已让暮云霜感到有些陌生。她的声音比他记忆中更加成熟清冽,褪去了从前小女孩子的娇美,但还是很好听,他期待极了,他这位姐姐会长成什么样的大美人!
可狐狸摘下面具,暮云霜看见的却是他在战场上都从没见过的狰狞伤疤。庞大虎躯凝滞住,风茗在他眼中的错愕转变成愤怒之前又把面具戴回去,搂着他的脖子和他说话:
“说来话长,等安顿下来我和与你细说。你不要担心,这可以治的。”
风茗用力揉搓他的脑袋,好一会才让他忍下暴怒,情绪明显变得沮丧低沉。他站起时头颅的高度几乎和风茗一般高,如此巨大的一头白虎,却像个小孩子,嘟嘟囔囔地委屈着,边走边往她身上蹭。
风茗抬手搂着他,顶着士兵向他们投来的各色目光,走到一位后面才来的,明显军衔更高的军官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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