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头野猪是埋头侧对着夏子器的,所以只能看到半颗猪头和半拉屁股,让人以为它在啃草根。但就在射击的前一秒钟,野猪扭了扭圆滚滚的身躯,露出了它嚼在嘴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猪蹄。
同类相食……夏子器想到了这个词。
野猪是杂食动物,平常以根茎、橡果为食,有时还偷食卵和雏鸟,或者捕食野兔和蛇,真饿急了甚至敢向幼狼亮出獠牙。所以理论上,野猪食肉并非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
它嘴里是同类的肉。
动物界中不是没有同类相食,但那是在极度饥饿或紧张的情况下,因为长期食用同类会招致“基因惩罚”,“疯牛病”便是起源于此。
这种病首发于某岛的食人土著,后由于欧美各国为了节省成本,纷纷用牛骨头磨制的粉末喂养肉牛,导致了疯牛病大面积播散。
疯牛病无法治疗,感染者的大脑会产生空泡,变成海绵般的坏死烂肉,临床症为痴呆、平衡障碍、精神错乱,最终致死。有些人认为,这是基因对同类相食的动物的天罚。
树林里食物充足,而且它嘴里很有可能是它自己的孩子……夏子器望了一会儿,没有看出别的异常,于是扣动扳机。
砰!
野猪头颅剧烈一晃,左眼变成了模糊的血洞。
它发出一声滑稽的嘶吼,扭头望向藏在林叶之间的夏子器,独眼中充斥着刻骨的仇恨,竖起獠牙狂奔!
咚咚咚!
整座森林都仿佛在颤抖!
夏子器脸色平静,拉动枪栓,再次射击。
砰!
野猪额头中央爆开一抹鲜艳的血花。
但它的冲锋只是被稍稍凝滞,紧接着速度反而变得更凶猛了,如同一块滚落山崖的巨石。
夏子器重复流程,继续射击。
砰!砰!砰!
每一刻子弹都落在几乎相同的位置,彻底击穿了颅骨。
野猪终于冲到夏子器面前,却已经没了拱动獠牙的力气,惯性带着它沉重的身躯滑出一小段距离,轰然倒下,震落一片雪尘。
“好畜生。”
夏子器嘴里吐出一句夏语,掸了掸肩上的雪,指甲变得长而锋利。
漆黑的指甲轻轻落在野猪头顶,缓慢切下,和颅骨碰撞,居然迸出了类似切割金属的刺耳声音。
头骨果然变异了,难怪顶得住四颗子弹……夏子器一使劲,指甲捣乱了脑组织。
野猪独眼一黯,彻底死亡。
夏子器蹲了下去,继续用指甲切开腹腔。
哗,
大量红红绿绿的东西从伤口流出。
内脏很新鲜,没有腐烂,排除了丧尸病毒这个选项……但器官的确存在异化,尤其消化系统,已经发达到了畸形的程度……夏子器用自己高中生物课本的知识,分析着眼前的马赛克。
胃袋大得不成比例,几乎占据了半个腹腔,挤占着其余器官的空间。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身躯早就应该不堪重负、立即崩溃才对,根本做不到刚刚那样的冲锋。
指甲悬在鼓胀的胃袋上,犹豫了好几秒钟。
其实夏子器是有轻微洁癖的,他不怎么嫌弃脑浆和鲜血,但对消化物之类的完全没有抗性。
终于,夏子器咬了咬牙,收回指甲,用袖子里的匕首割开猪胃。
全是肉。
消化的、没消化的肉。
夏子器用匕首翻了翻,翻出了一颗嚼得半烂的幼年猪头。
然后,
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数量符合我的判断……夏子器微微点头,开始用刀子清理内脏。
刚才已经用灵性感应过了,这头野猪确实受了畸变性的影响,但本身并不具备畸变性,所以应该能食用……应该吧。
反正这是在副本里,真产生了什么负面BUFF,就当游戏里作了个死。
当然,得提前把异变的内脏处理掉,否则像伊万那种解剖经验丰富的熟练工,一眼就看得出端倪。
骨头无所谓,没人会闲得拿骨头去磨刀。
打赌的一个小时差不多也快要到了,夏子器拽着一个猪蹄,带着野猪往丛林外行去。
……
佝偻的身影从森林中行出,留下一路淋漓鲜血。
那对枯瘦的肩上,扛着一头成年獐子,獐子脖颈上镶着一枚弹孔,鲜血近乎流干。
老伊万吐出一口白气,
轻喝一声,
将獐子丢在了车队旁边的雪上。
“亲爱的老伙计,你收获不错啊。”闻声靠近的尼基塔拨弄了一下獐子,“这至少得有三十公斤吧(二十世纪初俄国使用的重量单位是俄磅,但我实在懒得换算了QAQ)。”
“霍尔墨斯呢?你们不是一起去的么?”诺娃问。
“我们打了个赌,六十卢布,赌一小时之内谁的猎物更重。”
老伊万嘿嘿笑着,
“或许他是不好意思回来吧。”
“那家伙脑子坏掉了么,和你赌这个?”尼基塔说,“枪法好不代表会打猎,那家伙看上去可不像个好猎人。”
“打猎是苦活计,”老伊万掏出一根手卷烟,给自己点上,“有钱的贵人熬不住那种苦的。”
“别炫耀了,”
诺娃皱着眉头,
“霍尔墨斯不熟悉附近,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冒险呢?再等十五分钟,他要是还没有回来……”
哗啦,哗啦,
幽暗的丛林中枝叶抖动,积雪簌簌落下,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活动。
老伊万不动声色举起猎枪,尼基塔绷紧脸颊,握住了腰间的左轮,几道目光一齐投向那里。
树荫中浮出一张碧绿眼眸的俊朗面庞。
“来帮个忙。”夏子器喊着。
“帮什么……”
尼基塔话没说完,眼睛就直了。
两枚粗壮獠牙锋利如剑,鲜红的腹腔温度未消,开膛破肚的大野猪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你,你打的?”
老伊万嘴巴微张,烟卷掉了。
哪怕把内脏全部去掉,这头野猪的重量都顶得上好几头野獐子,输赢已经相当明显了。
夏子器拍了拍伊万的肩头:“六十卢布,从你的尾款里扣。”
“霍尔墨斯,你总是能给人惊喜。”尼基塔啧啧惊叹了一阵,突然抬头问,“这头猪的内脏呢?你把内脏丢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