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林晓晓被孙姑姑带回德懿宫后,就这么样在德懿宫中住下了。
太后那边的人倒也没有苛待她,一直让她住在德懿宫西北角一处偏殿,好吃好用的。
然而,林晓晓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她在御花园跪了一天一夜,染了风寒,生了一场不小的病。
一开始就是鼻塞嗓子疼,躺了一宿后,风寒突然加重,林晓晓开始发烧,嗓子疼的恨不得不咽口水。
她在昏睡中日夜颠倒度过了三天,第三日下午的时候,一个侍女端来了一碗药。
那药带着清甜,正是怡妃娘娘送来的那一副,林晓晓毫无戒备的就喝下去了。
一喝完没多久,一阵困意铺天盖地袭来,林晓晓很快就不省人事睡过去了。
等林晓晓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入夜。
她退烧了,但是嗓子还是疼,每一次咳嗽,整个肺都跟着痛彻心扉。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屋子里有一股陈年的霉味,应该是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林晓晓这时候才意识到,下午喝的那碗药怕是有问题!
她在德懿宫三天了,终于有人坐不住,要动手了吗?
林晓晓慌忙起身,推开门,发现自己依然在德懿宫的那处小院,而自己原来住的那处偏殿的门正虚掩着。
林晓晓推门进去,先是闻到了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香味,随即便在屋子的床上发现了一个人。
她进门闹出了些动静,床上那人却纹丝不动,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林晓晓凑近,接着灯光,看清了那人。
竟然是魏想容!
魏想容?
她怎么在德懿宫?还躺在自己床上?!
林晓晓很有危机意识,直觉这件事不对劲,她没来得及细想,第一反应就是转头往偏殿外跑。
她刚跑出门,迎面就撞上了一大波人。
“哟,这是怎么了,不是病着呢吗?怎么穿这么少冒冒失失往外跑?”
竟然是怡妃。
林晓晓还没从床上有一只魏想容这件事上缓过来,又撞见她,顿时脑袋卡壳,“怡妃娘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旁孙姑姑道:“娘娘听说你这几日一直病着也不见好转,便特地跑一趟过来瞧瞧。”
怡妃笑道:“现在你可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白天宫里人多眼杂,本宫也不敢来,这不等着天黑了,才来瞧瞧你嘛。怎么样,身子可好些了?”
怡妃话音才落下,外头院里突然又有声音传来,“哟,这大晚上的,德懿宫这么热闹呢!”
林晓晓一听那声音就觉得不对,回头一看,果然,是皇后带着人也来了。
一瞬间,结合身后房里莫名出现的魏想容,林晓晓敏锐的感受到了自己恐怕又被人挖坑等着埋了。
林晓晓趁着皇后还没到跟前、大家伙儿都转头在观摩的一点点时间,瞪着怡妃,匆忙问,“喂,到底怎么回事啊!”
怡妃上前一步,背对皇后,“我的傻儿媳,还能怎么回事,自然是有人要害你,不过没事,一会儿有什么说什么,装傻充愣就行,有母妃在,不怕!”
林晓晓:“……”
啥玩意儿?
林晓晓还想说什么,怡妃冲她眨了眨眼,已经扭过头去行礼了。
林晓晓一头雾水,又毫无办法,只能跟着混在人群中行礼,等她抬眸的时候,发现皇后果然是在看自己,而且那眼神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是讨厌,倒像是有些愠怒。
孙姑姑在旁道:“先是怡妃,又是皇后亲自来,今儿晚上这德懿宫小小偏殿可真是热闹。”
皇后:“太后老人家呢?”
孙姑姑:“太后昨日起身子就不大利索,已经早早歇下了。”
皇后微微一笑,“那本宫就不去打扰了,本宫听闻汤家小姐在德懿宫住着,方才从淑妃那里回来,经过这里,便进来瞧瞧。”
怡妃:“皇后娘娘怕是和臣妾心有灵犀,臣妾前脚才到,不过在德懿宫正殿喝了一盏茶的功夫,皇后娘娘就到了。”
林晓晓站在怡妃身后,忍不住问身旁怡妃宫里的翠娟:“喝茶?怡妃是在等皇后来?你们早知道她今晚要作妖?”
翠娟冲着林晓晓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言。
皇后露出一张毫无诚意的笑脸,“既然都来了,就进去坐坐吧。”
孙姑姑站在偏殿门口,第一个推开偏殿门。
宫里的老人了,又是服侍的上一届宫斗冠军,看过的宫斗大戏都够出一套书了,还没进门,孙姑姑就闻出了房间里味道不对劲!
孙姑姑脸色骤然一变,问院子里的侍女:“这屋子里是怎么回事!”
侍女莫名道:“屋子里怎么了?下午奴婢送了碗药进去,便再也没进过了,怎么了这是——呀,这是什么味儿!”
侍女说着要往屋子里走,才一进门,就闻到了那股浓烈的香味。
一旁的怡妃唇角一扬,笑道:“欢宜香,男女合好,助兴取乐。这种腌臜下作的东西,怎么会在德懿宫出现?”
皇后:“李德海,你去瞧瞧。”
李德海领命,进去看了一眼,随后竟是慌张跑了出来,差点被门槛绊个趔趄。
李德海:“娘娘,娘娘!”
皇后皱眉,“什么事情吓成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推门,亲自走了进去,一群人跟着鱼贯而入,随即,床上那人便落入众人视线。
皇后似乎急着要确认屋子里什么情况,走得很快,三五步就到了床榻边,发现床上躺着人,她先是皱眉,待看清那人是谁,顿时面色一变!
孙姑姑在旁道:“这不是魏家那位嫡大小姐魏想容吗?她……她怎么会在此处!”
皇后神情先是变幻莫测,随后突然意识到什么,她伸手将手指朝魏想容的鼻口探去。
随即,她冷笑一声,转头对众人宣布道:“没气了。”
孙姑姑方才还一脸疑惑,一听这话,顿时愣住,有些反应不过来,“皇后娘娘说什么?没气了?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没气了?”
她说着,伸手去探魏想容的鼻息,终于再次变了脸色。
皇后嘴角笑着,眼底却变幻莫测,最后将视线落到了怡妃身上,露出几分冷意,“是啊,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孙姑姑意识到了兹事体大,立刻让不相干的人都离开偏殿,同时请来了常住德懿宫的一位御医。
御医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魏想容早已咽气,已经是无力回天。
孙姑姑:“卫太医,这魏小姐身上并没有伤痕,是怎么死的?”
御医一番查看,随后转头去看一旁圆木桌上的药。
那药盏里有大半碗药,早已凉透,御医尝了一口,随即吐出来,道:“这药里有剧毒,魏小姐嘴中也有此味,怕是喝了这药,中毒而死。”
林晓晓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这是什么意思?
这药本来是要毒死自己的吗?
然后阴差阳错毒死了魏想容?
是谁下的手?
皇后吗?
所以她方才看到自己还活蹦乱跳,才一脸愠怒不爽?
可魏想容又怎么回事?
她一个大臣的女儿,是如何悄无声息跑到德懿宫这处偏殿的呢?
她这般千里送人头替她死,岂不是有病?
林晓晓正思忖着,皇后开口了,“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德懿宫毒害朝廷命官的女儿!来人,把这小丫头拖出去,杖毙!”
怡妃拦在林晓晓面前,“皇后娘娘,魏小姐为何突然出现在德懿宫这小小的偏殿,又为何会去喝原本给汤家丫头准备的药,这一切都还是云里雾里,您怎么能就这么把人处死呢?”
皇后:“这丫头觊觎太子妃之位,不惜抗旨要做太子妃,她记恨嫉妒魏想容,心生歹意,将她毒害,还有什么好说的!李德海,你是死的吗,还不快拖下去!”
皇后一番话,说的振振有词,仿佛是急着要与此事撇清关系,又像是要趁机抓住林晓晓的把柄赶紧把她宰了,总之是一点都不带耽搁,将自己的人指挥的团团转。
林晓晓见此情景,顿时顾不上别的了,慌忙站在了怡妃身后,和李德海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皇后见状,呵斥一声,又把外头几个太监一同叫进来,眼看着就要把林晓晓拉走。
林晓晓死死抱住怡妃,大喊:“怡妃娘娘救命,孙姑姑救命啊!皇后这是要杀人灭口要草菅人命!”
皇后闻言,厉声道:“胡言乱语!还不快拖下去!”
“大晚上的,吵吵嚷嚷什么!”
皇后话音才落,门口又有声音传来!
竟是皇上。
大金主来了,皇后嚣张傲慢的态度顿时收敛地滴水不漏,她狠狠瞪了林晓晓一眼,转头已经换上一副温柔可人的表情。
“皇上,这大晚上的,您怎么来德懿宫了?”
皇帝:“朕不来,你们打算是要把这德懿宫的偏殿掀了么?”
皇后:“皇上——”
皇帝却抬手呵止,对孙姑姑道:“你来说,怎么回事。”
孙姑姑作为一个路人甲,将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听到魏想容已经死了,连着皇帝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皇后:“皇上,魏家嫡女才被下旨配为太子妃,一转头就出了这么件事,这偏殿里就汤家这丫头和她在,除了她,还有谁?再说了,汤家这丫头本就记恨魏想容,做出这等事也不是不可能!”
一直在旁不吭声的林晓晓突然扯着嗓子哇一声大哭起来。
她本就是重感冒,嗓子没好,这么一哭,沙哑的嗓音简直是撕心裂肺,效果贼棒,瞬间把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
林晓晓一边抹眼泪,一边哭的直打嗝,“皇后娘娘,做人要有良心,你不能这么冤枉我。你说我毒死了魏想容?你有证据吗?再说了,我傻吗,把毒往自己药里下?魏想容傻吗?好端端没病去喝我的药?再再说了,我就算真的要杀了她,也不会等着被你们抓啊!”
一旁的怡妃听了,突然拿起帕子也开始哭哭啼啼,“皇上,汐儿这丫头是臣妾看着在宣王府长大的,她哪里是那种人?还有,这药为何会下在给她的药中?臣妾看着倒像是有人要毒害她未遂!再说了,这事情疑点重重,别的不说,为何房里有这么重欢宜香?总不至于我们汐儿是想对那魏家小姐有不轨之心吧!”
上一回皇后要宰了自己的时候,怡妃弄得跟着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似的,一副你死了也和老娘没关系躲得远远的。
可这一次,这女人竟然态度大反转,非但站在林晓晓一边,还张口闭口我家汐儿。
可见女人心海底针,所做的决定更是不过脑子全跟着心情喜好来。
皇后大概也没料到怡妃突然这般不要脸地开始作妖,皱眉:“怡妃,你是说本宫刻意污蔑她?本宫方才说的,哪一句不对?这里头除了她,还有谁盼着魏想容死?”
皇帝指着林晓晓,问:“你方才说皇后杀人灭口,又是怎么回事?”
林晓晓哭的双眼通红,楚楚可怜,“那我没杀人,皇后娘娘又急着杀了我,不就是杀人灭口草菅人命吗?”
皇帝本以为林晓晓有什么证据,没想到她就来了句嘴炮,又道:“皇后没说错,此事虽没弄清楚,但你有重大嫌疑,李福海,把人带去永巷,先关押着。”
怡妃听了,顿时不干了,扑到皇帝眼前,道:“皇上,汐儿那日在御花园跪了一天一夜,身体还没好利索,永巷那些粗婆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家,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吗?”
皇后:“怡妃,注意你的身份,成何体统。”
怡妃:“臣妾便是一直注意着身份,这些日子才一直不吭声。皇上,您就是偏心,怎么魏家小姐要嫁给太子您一口就答应了,我们汐儿不想嫁,你就要那么罚她?”
不知道为什么,林晓晓觉得,皇帝听了怡妃这番话,非但没有不高兴,眼底反而松了松。
——仿佛他一直在等怡妃这番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