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眼睛!”洛玉声闻言大惊失色,她赶紧捧起洛淮鸢的脸,仔细端详他的双目。
果然,洛淮鸢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即便他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洛淮鸢的瞳仁却涣散游离,根本不能把目光精准地聚焦与洛玉声相视以对。
洛玉声还是不敢相信,她伸出手伸出手在洛淮鸢眼前晃了晃,他的眼珠竟没有一丝转动和反应,洛玉声顿时大脑里一片空白,她本以为洛淮鸢醒来后就代表会康复,不曾想灾难接踵而来,祸从未单行。
“淮鸢,你别害怕,你昏迷了这么久才刚刚醒过来,这眼睛……”洛玉声迅速在脑海里搜寻解释的理由,平时自己的瞎话是张口就来,可是临了这样关键时刻,却是想破脑袋也找不到任何借口来解释,于是她只好说:“这眼睛一时来不及适应,况且你也受伤严重,所以……会暂时看不见……也是很正常的。”
“姐,你还是我实话,我是不是,是不是瞎了?”洛淮鸢当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与其说眼前所见是黑,还不如说是无所见,就如同被深渊所吞噬。洛淮鸢此刻在这样如此慌乱的情形下还未大失方寸,但是烂熟于心的医理却提醒着他自己的状况远没有洛玉声说得那样简单。
洛玉声没有接话,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接。她低下头努力地回想着种种经过,洛淮鸢的问题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苦恼自己甚至有些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怎么不说话?”洛淮鸢在空洞的黑暗中得不到洛玉声的回应,他心中猜测的最坏结果似乎瞬间有了答案。
洛淮鸢本想站起来,可是几日未正常进食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支撑他的身体。洛淮鸢刚一动,无奈下身一软,刚起势便跌坐在地。洛玉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拉,洛淮鸢触碰到洛玉声,顺着她的手腕摸索了上去,抓住了她的双臂激动摇晃着洛玉声质问:“姐,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瞎了!姐,我是……不是……”洛淮鸢最后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来索取真相。其实他害怕不知道答案,也更害怕答案就是最坏的那个。
忘叔和翟俊刚好赶来,一踏入房间就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姐姐?”
忘叔眼睑略微颤动一下,他打量着正安慰洛淮鸢的洛玉声。那细腻的肤质,秀丽的五官端正,虽说带有几分英气,言行有些粗鲁皮肤也不如寻常女子那般白皙,但仔细看来,如果她真是男子也确实长得漂亮了些,忘叔这几日都被洛玉声滴水不漏的伪装所蒙蔽,萧音坳上上下下的人也都把她当作是男孩子。
洛玉声从未如此有过这样的挫败感,真不知如何去抚慰洛淮鸢。这个过去在自己遇到麻烦和困难时,总是会挺身而出把所有问题全部包揽的洛淮鸢,现在就如同一只失去巢穴庇护的幼雏,在雷雨交加夜晚里湿透的脆弱羽翼无法飞翔。洛玉声好像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无声哭泣的洛淮鸢抱在怀里,她的手轻轻拍打着他抽搐不停的背脊,眼里的泪水也如断线珠子般滑落下来。
此刻,积蓄已久暴雨终于落了地,夹杂着闪电雷鸣,向世界发泄着它的情绪。雨水声是随着人的变化而变化的,屋内的哀恸氛围也被渲染得更加浓烈了。
“忘叔来了。”其他人见忘叔来了纷纷腾开一条路,并向他请示。
洛玉声听见了动静,就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急切的求助:“大叔你快来看看,淮鸢他为什么醒过来以后就看不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忘叔走上前来,为洛淮鸢诊脉,然后又掰开了他的眼睛查看了一阵。黑眼珠部分开始有些发青,瞳仁边缘甚至还泛着一星点紫色。
“他的眼体也被不息节所伤,就算他醒过来后也会留下后遗症。”这就是忘叔白天里欲言又止没有来得及告诉洛玉声的后半截话:“寇宁与我说过,他被伏涅攻击之时,除了硬接了对方的一掌之外,他的眼睛是离伏涅那掌最近的部位,当时有黑色的蛊气从伏涅的手掌中冒出来,想必就是那个时候了。”忘叔无比惋惜摇头,虽然他也曾抱有一线希望,未将这残酷后果言明,可到头来洛淮鸢还是未曾被命运所眷顾。
听到这里洛淮鸢已经心如死灰,他从洛玉声的怀里挣脱出来,再次丧失理智似的狂性大发,如无头苍蝇般在四周乱撞,还一并将能触碰到的物品全部推倒,嘶声力竭地大喊大叫:“不会的!不会的……”
洛淮鸢挥舞着的双手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油灯,那滚烫的灯油随着灯台的倾倒也尽数溢出洒在了洛淮鸢的手背上,他瞬间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
“啊!”洛淮鸢面部痛苦,他伏趴在地上丧失了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但这强烈难以自持的无力感并不是因为手上刺痛,而是因为内心绝望和不甘。
“淮鸢!”洛玉声见状立刻扑上去握住洛淮鸢的手,用衣袖擦拭那些滚烫的油渍。
“我完了姐,我完了玉声!”洛淮鸢很少会这样呼唤洛玉声的名字。
被烫伤的表皮开始红肿,手忙脚乱间由于洛玉声擦拭时力气过大,直接把被脆弱的烫伤处搓掉了一块皮,洛玉声赶紧捂着受伤处道歉:“对不起淮鸢,皮都掉了,你疼不疼?”
可洛淮鸢哪里还顾得上手上的伤,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此刻他内心的伤痛夹杂着对前途迷茫的恐惧,他已经没有勇气在面对未来的路了。
洛玉声的泪珠无声地滴在洛淮鸢的手背上。他方才那样无助且无望地叫着她的名字,可是自己却不能对他施以援手。
这时洛玉声猛然想起身边的忘叔,她赶紧连滚带爬地扑向他的位置,毫不犹豫地跪倒在他面前:“忘大叔,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淮鸢。”洛玉声拉住忘叔衣摆的一角:“现在我们只有靠你了,你能救活淮鸢,肯定也能治好他的眼睛!只要你能让他复明,我洛玉声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也在所不惜!”洛玉声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人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任洛淮鸢不管,哪怕有一线希望她都要拼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
忘叔俯瞰着在地上诚挚恳求着自己的洛玉声,又望了一眼在地上匍匐静默如同一滩烂泥的洛淮鸢。在叹息出郁结于胸的那口气后,终究他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能醒过来已是老天眷顾,至于这眼睛……”对于洛淮鸢遭遇虽然忘叔也是深感遗憾,虽说洛淮鸢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得多,可是他依旧稚气未脱的脸庞着实让人于心难忍,毕竟他还如此年轻,未来数十年都要在这空洞无边的黑暗中度过:“可还好终归是保住了一条命,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了。”忘叔说出这最后一句话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洛玉声听了此话,眼底里的光芒一点点褪却下去,她直挺的脊柱弯成了一把弓,她回首斜眼朝着洛淮鸢的方向看去:“当真是一丁点纪怀都没有了吗?”
答案其实洛玉声早就从忘叔刚才那句话中就了解到了,可是她不甘心啊!不甘心洛淮鸢,那个人可是她心中地位与自己爹爹不相上下,总是在最危机关头为自己挺身而出,永远如此牢靠值得信赖的淮鸢啊!
洛淮鸢把脸贴在地上,他缓缓地移动着右手手指搭在自己的左手手腕处,为自己诊脉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他的脉象除了表现出有些虚弱外,其它一切却是一切正常,这才是最令人茫然与绝望的地方。
“正常”就代表无症结,无症结就是无从下手。洛淮鸢此刻知道这不是可解的毒,而是他的命数。
“大叔求求你,我求求你……”洛玉声一边呜咽啜泣,心如刀绞的她知道自己的哀求不过是苟延残喘,这次是真的没有希望了。其他人在一旁也被洛玉声的悲怆所染,不由得摇头叹息。
突然,洛淮鸢站起身来,朝门口的方向奔去。他顺着门外的雷雨声和吹进来的风,虽然是有些踉跄,但是他使出全身的力气,趁着种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洛淮鸢冲出了房门。
不料,刚走了两步就脚下一滑,门口的那几步台阶他是看不见的,身体不自觉的随着下盘一起下沉,他从台阶上滚了一周后着地。
“淮鸢!”洛玉声见状也跟着跑了出来,其他人紧随其后。
洛淮鸢的膝盖直接碰触在石板地面上,滂沱的雨水无情地拍打着他的背脊,他本想站起来接着逃离,可是一发力膝盖就使不上力了,他又再次扑倒进雨水里。
“淮鸢!”洛玉声只见洛淮鸢像一条搁浅的鱼在院子里扑腾挣扎,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着,她也顾不上其他,奋不顾身地也冲进雨中。
“快起来淮鸢,别呆在这里,你会生病的!”洛玉声擦了擦洛淮鸢脸上的水痕,可是风雨太过猛烈,怎么都于事无补。
闪电越发的狂浪,一道道惊雷凌空直下,撕裂夜空震响整个萧音坳。洛淮鸢此刻只能通过声音的共鸣来洞悉这急风骤雨了。
洛淮鸢紧握住洛玉声的双臂,师父离开时他就一直憋闷在内心的无处可诉的苦楚,加上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再也无法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终于洛淮鸢一贯强大的防线终于坍塌了,他嚎啕涕零又孤独无助地对洛玉声大喊:“姐,我不可以……瞎的姐,我不……可以……瞎啊……不可以……”不知是雷声太大,洛淮鸢的声音越来越小,几日未曾进食,醒来后精神又遭受如此重创,他的躯体和意志都早已经支撑不住自己再折腾下去了。
洛玉声将这个遍体鳞伤的孩子箍进自己的怀抱中,哪怕是于事无补,她也想尽全力给予他一些温暖来愈疗洛淮鸢的伤痛。
“淮鸢别怕,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洛玉声在说这句话时其实全然没有底气。好,怎么会好呢?洛淮鸢本就是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人,这样的结果她是应当心存感激的,且铭谢老天爷的眷顾。可是为何又要再次被捉弄,让那个在她心中最恣意飞扬的洛淮鸢,今后将失去光明,那么热爱生活的一个人,却再也看不见山川河流碧草青天。
翟俊心急火燎地取来了伞,想给在雷雨中姐弟二人遮挡,可是刚准备走过去却被忘叔一把拦住:“等等,让他们自己呆一会儿。”
“可是这么淋下去,他……”翟俊担心洛淮鸢才刚能下地就淋雨,会加重他的身体负担而生病。
“任他们去吧,大不了就是受点风寒,现在只有这天地能感同身受地陪着他们哭泣了。”忘叔抬头仰望这雷电狂放交加的夜空,每一道闪电划过就如同白昼出现,然后又骤然消失,可惜雨中人内心的伤痕却无法随之消散。世间总是有凄惨的人的,可他们都是独自凋零,无关其他也无法撼动日升月移。
“不怕淮鸢,不怕……”洛玉声的热盈融入雨水,她自己都不知道流出了多少泪,因为她已感受不到丝毫温度,洛淮鸢的身体好像也非常的冰冷,而且也是越发的沉重。
“淮鸢你好些了吗?”洛玉声也担心洛淮鸢的身体不能支撑太久,可是他没有回应。
“淮鸢你……”洛玉声刚低下头准备再次询问,手上的力刚一松洛淮鸢四肢无力地垂落,就如同一块石头般向旁边一斜便直接躺在了地上。
“淮鸢!”洛玉声惊恐地抬起洛淮鸢的上半身,然后侧头向其他人求助:“快来人啊,淮鸢晕倒了!”
这时忘叔带着翟俊等人迅速走了过来:“快把人抬进去!”忘叔依旧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其他人把洛淮鸢带回了房间。
“把衣服给他换了。”翟俊听从安排拿来了干净的衣物准备重新给洛淮鸢穿上。正当要蜕去那些湿的衣服时,忘叔转过头看了洛玉声一眼,示意她先出去。
“喔。”洛玉声很快意识到对方的意思,男女有别需要避嫌,于是她便和哑丫头一起离开了房间在门口等那些男人帮洛淮鸢换衣服。
“叫我出来干什么?留在里面帮忙不是更好?”洛玉声非常想呆在房里,现在她恨不得寸步不离洛淮鸢:“小时候我还给淮鸢洗过澡呢!他身上哪块肉我没看过。”洛玉声嘴里说的也是三岁时候的事情了。
这时哑丫头伸出手拍了拍还在那里独自嘀嘀咕咕洛玉声的手臂,洛玉声停下了抱怨转过头来,不满的小情绪还未来得及收回地问:“干嘛?还不许念叨两句吗?我都站在这里了,没打算进去。”洛玉声带着些情绪,不知为何这几天相处下来,她总觉得那个忘大叔总是有些过于严肃不近人情。
哑丫头连忙摇摇头,她指了指洛玉声湿漉漉还在滴水的衣服,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衣服。
洛玉声领会了哑丫头让她去换衣服。的确,随着这一轮轮秋雨的纷至沓来,尤其是在这山里秋风这么一吹,洛玉声当真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凉透,四肢关节都有些僵硬了。
“你是要带我去换衣服吗?”洛玉声问,语气缓和了许多。
哑丫头立刻点点头,黑色的眼珠映着些许从房里透出来的光显得格外明亮而真挚。
洛玉声朝房里望了一眼,自己的行囊都在里面,现在也进不去,如果她不想生病只能听从哑丫头的提议:“好吧我跟你走,换好衣服在过来。”
翟俊他们手脚麻利地用热毛巾为依旧昏迷的洛淮鸢擦拭完身体,然后又收拾好衣物后,为他盖上了棉被。
“忘叔,都收拾干净了。”翟俊向忘叔汇报。
忘叔走上前来,把手搭在洛淮鸢的手腕处,沉默一阵子后他才叹出半口气:“准备些姜汤和风寒药,应该用得上。”撂下这句话后,他就转身离开,只剩下翟俊善后。
其他人离开后,翟俊也很快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他走到门口正好与匆匆赶回来的洛玉声撞了个满怀。
“哎哟!”洛玉声因为心急埋着头也未看路,要不是翟俊眼疾手快拉住她,估计会摔个屁股蹲儿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没撞痛你吧?”翟俊赶紧道歉。
洛玉声揉着自己的额尖顶,也顾不上疼痛而是询问道:“淮鸢他好些了吗?”
翟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嗯……好些了。”翟俊有些语顿,眼前换回女装的洛玉声让他有些惊叹,虽未施粉黛可面容却是秀美俊丽,虽然哑丫头的衣着朴素,可是与洛玉声大气爽朗的气质倒是相得益彰。
“那就好,多谢你对淮鸢的照顾了。”洛玉声没有注意到翟俊在自己身上停留的目光,她一心一意地只想着洛淮鸢:“这里就交给我吧,翟大哥这几天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翟俊这几日为了洛淮鸢忙进忙出的,洛玉声都看在眼里在心里感恩着。
“好,你也早些歇息吧,你弟弟醒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你。”
“嗯,我知道了。”洛玉声何尝不知这句话的分量,洛淮鸢虽然醒了过来但是却失明了,接下来自己要肩负起照顾他的责任。
送别翟俊后,洛玉声搬来一张椅子守在洛淮鸢的床前。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她从大悲到大喜,可还未等她来得及开心太久,现实又再次让她感受到了残酷。
洛玉声握住洛淮鸢的手,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浓密的睫毛略微有些微颤,是不是在梦里洛淮鸢也正在经历痛苦呢?
洛玉声轻轻拍打着洛淮鸢的手背,就像幼时在太平村哄洛淮鸢睡觉那样温柔。
“别害怕,今后我就是你的眼,淮鸢啊,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下了近一个时辰的大雨渐渐式微。雷电离去后,雨滴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在这深夜里格外地清脆明晰。竹林里一阵脚步声徐徐而来,伴随着昏黄的灯笼光越来越近。
突然,竹林间窜出一个矫健的黑影,鱼贯上空降落在了那团光晕前,脚步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翟俊?这么晚前来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问话的人正是寇宁。
“我来给你送吃食了。”来的人是翟俊,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一个木质食盒递给寇宁:“你在这里天天只能吃些野果和野菜果腹,想必快受不住了吧。”才几日不见,寇宁清瘦了许多。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这个时候来竹林,是否有什么问题?”寇宁并没有接过食盒,而是神色慌张地试探性地追问:“难道是……是洛淮鸢……”寇宁不敢再言,她害怕从翟俊口中听到这几天来她最害怕听到的答案。
“不,没有。”翟俊见寇宁担忧失态赶紧否认:“洛淮鸢方才已经度过危险醒过来了。”
听到这肯定的回答寇宁的情绪才稍有松弛,拧成一团的眉头些微舒展了些:“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一定能挺过这一关的。”自从被罚到竹林禁闭后,寇宁没有一日不心系着洛淮鸢的伤势和状况。她每时每刻都在请求上天保佑,希望洛淮鸢能够平安无事,终于老天爷还是听见了她的祈祷。
正当寇宁觉得松了口气为洛淮鸢开心时,翟俊忧心忡忡地盯着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后面的实情。
寇宁的也很快地注意到了翟俊的异样神色,她便很快反应过来还有后续:“翟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来说?告诉我!”
翟俊斟酌了一下,他知道这件事终究是瞒不过去的,寇宁很快会知道真相,所以他想了想还是道出了实情:“那洛淮鸢,醒倒是醒了,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你快说啊”翟俊吞吞吐吐令寇宁更加着急上火。
“他的眼睛瞎了,看不见了。”
一阵风吹过来,引得竹影叶动簌簌作响。此刻竹林里静得可怕,静得寇宁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静到连呼吸都不存在一样。
瞎了,洛淮鸢瞎了。这句话反复地寇宁的心里回荡,如同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压迫在她的头顶和胸口上,让她不知所措难以呼吸。
“你还好吗?”翟俊知道这个真相会让寇宁难以接受,说出口后便开始后悔告诉她了,至少也等她为洛淮鸢醒来这件事开心几天后再说也行啊。
“阿宁?”翟俊再次叫了她。
寇宁回过神来:“对了,忘叔呢?忘叔怎么说的?洛淮鸢的眼睛还有救吗?”寇宁觉得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何况忘叔不是把洛淮鸢的命都给救回来了吗,也许他也能奇迹般地让洛淮鸢复明。
可是翟俊的表情让她这个希望瞬间破灭了。
翟俊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忘叔说了,洛淮鸢的眼睛被蛊雾所伤,能活过来已经是老天眷顾,但是必须要承担不息节造成的后遗症,忘叔他……也没有办法的。”
比真相更残酷的是无法改变的真相。
寇宁向后退了半步,身体有些踉跄。如果得知洛淮鸢失明时她是一片空白不知何为,那此刻了解到洛淮鸢的眼睛已是回天乏术后,寇宁觉得胸口开始显现不可名状的裂痛。
“都怪我,都怪我执意要去找追灵使,都怪我打不过那个伏涅。”寇宁的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她懊悔自己的执拗害了洛淮鸢:“如不是为了就我,洛淮鸢……洛淮鸢他不会受伤的!”寇宁认为洛淮鸢前一晚在龙山镇救她时被那个跑堂的打伤后,第二天又再次为了保护她被伏涅重创,不然以洛淮鸢的功力他不会这么严重的。
“这不能怪你啊!其实就算是先生在,也未必能治好他,况且你也不想发生这种事的,所以这不是你的错。”这句安慰苍白无力,但翟俊看着内疚自责的寇宁,还是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怎么不是我的错?”寇宁抬起头反问翟俊同时也是在质问自己:“他洛淮鸢与冥鸩圣教可曾有半点瓜葛?如不是为了帮我,他就不会被打伤后功力削弱,如不是他负伤,他……他……又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他现在看不见了,永远也看不见了呀!”寇宁用近乎哀鸣的声音喊出了句话,且越说越激动气息紊乱,她蹲在地上环抱住双膝,把头死死地埋进怀里。
“阿宁……”翟俊本还想讲点什么,可是他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开导寇宁,毕竟她一直以来就是个固执倔强的丫头,她认定的事别人根本难以改变。
现在她把一切罪责都包揽于己,旁人在这么晓理动情的开导也是无济于事。
翟俊自知留在这里也无法让寇宁内心好过,于是他把食盒和灯笼放到地上:“你也毋需太难过了,等过几日我再来探望你。”说完这句话翟俊就转身离开了。
不知保持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连灯笼光都逐渐从微软到消失。待寇宁抬起头来时,她已经又重新陷入了先前的黑暗中。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袖,初秋的凉意也比不上她内心的冰冷与绝望。
雨过后,云层散去,几颗稀星现宇。林深处,人影浮动,万分苦痛锥心。
忽然寇宁半起上身,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她仰望着苍穹天顶,诚心祷告以盼回响:“老天爷,菩萨佛祖,还有各路神仙,我寇宁在此又恳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洛淮鸢,只要能让他安然无恙重获光明,就我来接受这些磨难吧!”寇宁眼泛泪光,她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只要能放过洛淮鸢,一切惩罚寇宁皆可承担,任何条件寇宁都愿交换,至此一誓,绝无怨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