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49、逆·聆风(1 / 1)孙灵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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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声平生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比太平村更无聊和无趣的之所:这个地方就是萧音坳。

这里人每天都过着按部就班且寡淡无味的生活:所有人如同约定好那般天一亮就起床,然后就开始各自的工作。有的种地、有的浇花、有的挑水、有的做饭,还有的会在那湖边晨读,而剩下的反正就总有各色各样的事情忙碌,整个萧音坳都处于一种自给自足的状态,这里仿佛就是一个遗世独立的天地,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理所应当。

无所事事总是在忙碌的潮流显得格格不入,没多余的闲人来与洛玉声聊天,更别提有人来陪她玩儿了。

前段时日因为要照顾洛淮鸢,洛玉声每日几乎是衣不解带地整日守候在他身边悉心照看。由于洛淮鸢的情绪不太稳定,洛玉声丝毫不敢马虎松懈,寸步不离地守候着洛淮鸢。

一开始头三天,洛淮鸢每天都会闹上那么一趟,就像他刚醒过来时那般,不吃不喝失去理智,手可触及处拿到什么就砸什么。忘叔怕洛淮鸢伤了他自己,于是只好给他灌下些宁神镇定的汤药,让他昏睡上大半天,也让身边的人有喘息缓和的机会。

后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还是洛淮鸢自己开始接受这个现实,到了第四天他没有在发狂,而且也开始进食,虽然吃得很少,但是足以让洛玉声稍感欣慰了,虽然洛淮鸢以后可能看不见,但是只要他活着洛玉声就觉得其他的缺憾都不重要了,好死终归不如赖活着。

忘叔见洛淮鸢的情况有了好转,于是有多派了两个人来替换洛玉声。这段时间洛玉声几乎每天只能睡上不到两个时辰,而且她还有亲力亲为地照顾洛淮鸢,整个人明显比刚来萧音坳是消瘦了许多,也憔悴了很多。不过好在洛淮鸢现在已无大碍,洛玉声的付出也算是有所得了。

这日洛玉声又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她每天至少都睡上六个时辰,恨不得把之前的觉都要补回来。

洛玉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出房门,今天天气晴朗,这深山肃秋时节,总是阴雨绵绵,难得一见阳光出来后,洛玉声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自然是憋不住的。

“这样好的天气不出去玩也太可惜了。”洛玉声当即便决定出去转转,说不定还能碰上什么新鲜事。

可惜,事与愿违。洛玉声怎么也没想到这萧音坳当真是没有一点乐趣而言。除了那些山山水水飞禽走兽,其他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索然无味。

洛玉声觉得这里的人都被关傻了似的,而且谁都不爱搭理她似的,问什么话要么摇头,要么就说不知道。看起来他们平时肯定一丁点娱乐活动都没有,不然怎么能够这山沟里乏味的生活呢?

逛了半天洛玉声一无所获,她觉得走的有些累了,于是便爬到一棵树上准备休息会儿。

洛玉声翘着脚刚在树杈上躺了一会儿,她那敏锐的耳朵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不疾不徐而来。洛玉声向外侧了三分,只见居然是哑丫头和一个女子走来,她们一个提着一桶水带着抹布,一个端着托盘上面花花绿绿的,好像是几碟点心似的。

洛玉声一下子坐起身,探出个脑袋瓜子好奇地观察,只见那二人顺着一条小路而上,去到了一座二层小楼。

哑丫头她们进到了房间,放下东西开始收拾起来。过了好一阵子,哑丫头她们完成了所有工作,放下了碟子又带走了原先放在桌上的东西,关好门后随即离开。

洛玉声“跐溜”一下从树上滑下来,尾随而至然后躲在外面,一直在外偷听里面的动静。可是除了些轻微地磕碰声外,没有其他的异样。也对,哑丫头又不会说话,难道还能指望她们在里面唱大戏了不成?

直到见她们离开后,洛玉声便立刻溜了进来。推开房门屋内一尘不染的场景映入眼帘:布局规整且雅致,陈设虽简单却精美。里面的家具被擦拭得十分干净,除了有一些盆景装饰,墙上也挂了不少字画。

洛玉声不懂书画,只觉得那画中的山水很是生动,洛玉声看出来那风景画的是萧音坳,而那些字写得也比自己好多了。

“啧啧啧,这房间可比我住的那间漂亮多了。”洛玉声环视了一圈感叹到:“谁会住这里呢?”洛玉声来了这么久也没想出来会是谁。

洛玉声在空旷的屋内转了一圈,目光立刻被桌上那几碟花花绿绿的东西所吸引,瞬间两眼放光。

“点心!”洛玉声激动地喊了一声。她扑腾到桌边,三个盘子上是洛玉声从未见过的糕点。忍不住地咂巴嘴:“看起来还不错。”

洛玉声拿起一块儿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脸上瞬间露出惊喜的表情:“天啊这玩意儿也太好吃了吧!”外皮酥脆内馅是绵软还淡淡的清甜味,咬上一口嘴里充斥着一股果香像是橘子。

洛玉声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一个,正准备试另一碟里的点心,她刚拿起一粒正准备塞进嘴里,忽然背后传来了一个令她“害怕”的声音是“谁允许你进到这里来的?”

洛玉声吓得手里的点心都摔到了地上,她闻声回头脸色煞白,这个严肃的声音,整个萧音坳除了那个整天不苟言笑的忘叔还能有谁。

“我……我……”洛玉声连着倒退了两步,能言善辩的她看到忘叔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也紧张得一时语塞:“我就吃了一个而已。”

忘叔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碎渣,朝着洛玉声的方向走上前来,洛玉声被忘叔那凌厉的眼神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就是吃了你一个点心吗……要不是你吓唬我……也不会弄脏地板的。”洛玉声与忘叔的对视只能停留片刻,再多看一眼洛玉声都觉得自己会有“当场毙命”的危险。

忘叔微微皱眉,语气稍微重了些:“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说罢他就转身走到门口,洛玉声赶紧跟在忘叔身后。

忘叔再次将门关好,洛玉声在心里纳闷了:看样子这也不是他的房间啊。洛玉声本想扭头就闪,躬下身子刚猫着走了两步,就被忘叔叫住。

“你上哪儿去?”忘叔一声严厉的呵斥,让洛玉声不由得全身抖动了一下,汗毛都竖了起来。

看来今天自己是逃不过了,洛玉声咬咬牙硬着头皮转过身来,一脸无辜:“大叔,我真不是故意的,刚才我就在里面看了看,什么东西也没碰……”洛玉声停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拍脑门:“对了,我一时嘴馋还吃了块点心,要不我掏钱赔给你?”洛玉声也只能想出这个补救方法了。

忘叔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洛玉声,满脸都表现出嫌弃和无奈:“随我来。”忘叔丢下这句话后,径直外走去。

洛玉声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完了,看这个样子是不会放过我了。”洛玉声抱头揉搓着自己的头发,还是无可奈何地跟在后面,谁让她现在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呢。

翟俊端着给洛淮鸢准备的药汤正往他院子里走,刚进到一半就看见洛淮鸢已经下了床。他双手在半空中小心的摸索着,一步一步地往门口的方向挪动。

“小心!”翟俊话音刚落,洛淮鸢就踢到了门槛而被绊倒,“咚”地一下重重地朝前扑倒在地。

翟俊赶紧三步五步地冲上前去,腾出一只手去搀扶洛淮鸢。

洛淮鸢这一跤虽然没有受伤,但也肯定摔疼了,可是他愣是一声不吭,没有半点儿多余的反应。

“快坐下,慢点。”翟俊小心地确认洛淮鸢落座:“才走开一会儿怎么就下床了,你要什么吩咐一声便是。”

洛淮鸢听了翟俊的话,心中顿生一股薄凉:“我现在在你们眼中到底同一个废人没什么差别了。”洛淮鸢何曾想到过自己此刻这样,虽四肢尚存,却困于那卧榻的方寸间地。所有的计划打算和他本怀有的那些个希望,也都已经与自己渐行渐远甚至不复存在了。

看着洛淮鸢越发消沉的脸色和垂落的肩头,翟俊知道方才那句话戳到了洛淮鸢的痛楚,虽然洛淮鸢还敷着药被布条眼睛被布条遮住,但是翟俊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失落,于是便赶紧改口:“嗨,我这不是怕你磕了碰了什么的,万一伤到你自己,你姐可得找我麻烦了。”翟俊此话倒是不假,洛玉声第一次把洛淮鸢交给他时,足足对自己交代一个时辰,洛玉声要翟俊在自己的监督下全都照着做一遍后才肯罢休。

洛淮鸢略微轻叹一口气:“我现在和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这一次你能帮我,难道还能指望以后随时都有人在我左右不成。”洛淮鸢一想到今后的生活可能都需要别人照拂,这让他始终难以接受。

翟俊理解洛淮鸢内心当真是纠葛痛楚,但也只能言尽于此:“别想太多了,我们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翟俊将药碗放入洛淮鸢手中,温热苦涩的气息弥漫开来,这味道让洛淮鸢尾部开始难受翻腾。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地把碗捏住,翟俊警惕地看着,心想着他不会想把那碗给摔了吧?

“快喝药啊,凉了就不好了。”见洛淮鸢没动静,翟俊稍微催促了一下。

洛淮鸢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翟俊这才松了口气。翟俊递来手巾洛淮鸢却没有接,反而开口言到:“翟大哥,敢问一下绝患现在何处,也就是我的马。”

“在牛棚,和那些耕牛呆在一起,好着呢。”

“那可否劳烦翟大哥带现在我去看看它。”一说到“看”这样的字眼,洛淮鸢又有些难受了,他现在哪还能够目睹这世间万物,只好改口道:“摸摸它也好。”

“没问题,我即刻带你过去。”

翟俊搀扶着洛淮鸢将其带至牛棚,没想到刚一踏入,绝患就像是嗅到了洛淮鸢的气息般,立刻变得异常兴奋开始在棚里来回走动,还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绝患!”洛淮鸢似乎也感受到了它的回应,加快了脚步让翟俊把他带到绝患身边。

洛淮鸢来到绝患跟前,立刻把脸贴了上去,抱住它的身体,手掌抚摸着它身上的皮毛,还是那样温暖和坚实。

绝患在洛淮鸢的轻抚下,很快地平静了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把头刻意地凑了过去,与洛淮鸢的脸贴在了一起。好像它知道了他遭遇了什么,想要尽自己的努力去安慰对方一番,它似乎能够感受到这个曾经救回过自己生命的人,他现在很难过。

洛淮鸢微微侧过身对翟俊说到:“翟大哥我想与绝患单独呆一会儿,行吗?”

翟俊看了看洛淮鸢又看了看马,面露为难之色:“可是只留你一人在此,你现在也看不……”翟俊语滞硬是将那个“见”字给咽了下去:“这里到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物件,太过杂乱,我也是有些担忧罢了。”

“翟大哥请放心,我就在此处坐会儿,绝不会胡乱走动,你要是放心不下,一会儿来寻我便是。”洛淮鸢的态度诚恳且面目语气平和:“我也知道翟大哥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必为我留在这里,大可放心而去。”

翟俊思量了一会儿,打量着洛淮鸢并无任何异样,看得出他对那马的感情相当深厚:“好吧,我也听闻过这马也算得上你的救命恩人。”翟俊到底还是妥协了:“这样吧两个时辰后你该服第二次药了,到时候我再来接你,可好?”

“没问题。”洛淮鸢点点头。

翟俊便这样离开了,临走前他还不忘清理了一些近处的杂物,生怕让洛淮鸢碰到,这才放心地走了。

直到听见翟俊的脚步越来越远,然后彻底消失。洛淮鸢才叹出一口闷气,在这四下无人之地显得格外沉重时长。

洛淮鸢摸着绝患的脸,顺着缰绳解开了系在柱子上的绳结。洛淮鸢牵着绝患,凭借着进来时的记忆,小心地挪动着步伐,连着磕了几下后,居然将绝患顺利地带出了牛棚。

洛淮鸢也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他略微有些吃力的翻上马背,然后骑着绝患就这么信马由缰地不知去了何处。

洛玉声小心翼翼地尾随在忘叔身后垂头丧气的,可心里却一直敲着小鼓“咚咚咚”的,洛玉声觉得这下自己算是栽跟头了,平日里她就对忘叔怵得慌,这次当场被他拿住,那还不得好好整治她一番才会罢休!

走了好一段路,忘叔把洛玉声带到一厨房后院,地上还有几大箩筐里面装满拉一颗颗比指头大一点土黄色圆溜溜的果子。

“诶,这是什么玩意儿?”洛玉声的好奇心让她将先前的害怕抛诸脑后,迫不及待地跑上前拿起一颗用手指触碰那果子:“皮还有点糙。”

“这是龙眼,晒干后就变成里桂圆。”忘叔为洛玉声街道到。

“原来是龙眼。”洛玉声赶紧剥开手里那颗龙眼的皮塞进嘴里:“嗯,不错不错,又脆又甜!好吃!”洛玉声面部表情浮夸地称赞着,她可是找准一切机会拍忘叔的马屁。

洛玉声将果核吐到地上,又伸手去抓了一捧:“这么多龙眼是要分给大家吃的吗?”

“这些都是要制作成桂圆蜜糖酱的。”

“听起比龙眼更好吃的样子。”洛玉声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浑然不知“大祸”降至:“大叔那酱应该怎么做呢?”

“首先么”,忘叔停顿了一下看向洛玉声:“你把这些龙眼肉都取出来。”

“什么!”洛玉声被吓到大叫起来,连树上的鸟儿都被她惊得四下乱飞。

洛玉声难以置信地指着那些数量惊人,堆积如山的龙眼:“这这这…这里少说也有四五百斤,要剥完那还不得猴年马月了!”洛玉声一心急连成语都用对了。

“你不是成天无所事事到处乱窜吗?正好这几天给你找点事情做。”忘叔神色自若,完全没有在意洛玉声的控诉。

“大叔,拜托你睁开你那无情的大眼睛瞧瞧,这工作张是几天就能够完成的吗?”洛玉声伸出自己的双手,在忘叔面前比划:“还有你再看看我这十根纤纤玉指,要是把这么多龙眼剥完,估计还没等我老掉牙,我的手指估计已经磨没了,只剩两个手掌像鸭子那样的脚蹼都能去河里划水了。”洛玉声学着鸭子扑腾水的模样,外加上她一副愁云惨淡如临大敌的悲戚模样,要是被其他人瞧见了定会引得对方捧腹大笑。

可惜这些在忘叔看来却是毫无用处,不会对他的决定有一丝改变。

“每天到处闲逛无所可为,再这么下去,你必会在萧音坳生出些事端。”闲暇过多总是会引发一些无由来的问题,只有忙碌才是顺应万物皆动的规律。

“大叔你也太蛮横了!这分明是欺凌弱小,怎能让我一个人完成这么多工作!”洛玉声几乎想要撒泼打滚了,可是忘叔接下来的话让她不敢耍无赖。

“今天必须先剥出一百斤龙眼肉,否则今晚别想吃饭,再无理取闹是连午饭都没有。”

一闻不能吃饭了,洛玉声哪里还敢造次,立刻禁声闭嘴自觉搬来一张小板凳,乖巧地坐下来开始剥龙眼。

忘叔见洛玉声如此听话,没有再多言然后自己就离开了。

洛淮鸢骑着绝患不知漫步了多久,反正自己也看不见,只能由着它随处任行。

渐渐地绝患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怎么了绝患?为何不动了?”在黑暗之中洛淮鸢对外界的任何异常都极度敏感,因为安全感不足除了让他精神紧张。

可是洛淮鸢根本感受不到周遭环境的变化,虽然自己失明了,可是听觉、触觉还有嗅觉等感官依旧如常。

洛淮鸢想要驱使绝患继续前进,可它岿然不动怎么也不肯再挪动半步。

洛淮鸢只好下马自己缓慢徒步前行,可是还未走出几米远,洛淮鸢前脚一下踏了空,原来前方是断崖绝路。

绝患发出焦躁的嘶鸣声,惊得洛淮鸢赶紧反应过来往后退,结果后脚一不留神没有站稳,所幸他及时用手臂在两侧撑住,只是下半截身子悬挂在崖边沿处,几块碎石被蹬掉滚落,那回音传来的延时和振幅就知道那崖底的距离足够遥远。

一阵穿堂风刮来,双腿在崖沿下晃晃悠悠,戴在眼部的布条也被吹落,洛淮鸢伸手一顿瞎抓,那布条却随风而去飘舞不知去了何处,直到消失不见。

那风来得急,洛淮鸢定了定神后方才找回了方寸,待到他稳住了心神,那风力也徐徐缓了下来。

洛淮鸢拂去脸上被吹乱的发丝,坐直了身体,准备收回的双腿却停在了半空中,又再次移回了原位。

风声过耳草木知,洛淮鸢坐立于崖边,脑海里浮现出来了的全是自己当时与伏涅交手的画面。自从他醒过来后,他曾多次努力回忆二人那一战,可是所有的记忆都很是模糊,那些刀光剑影飞掠的过程都被伏涅最后袭击他的那一掌的惊恐瞬间给掩盖。洛淮鸢痛苦地咬紧了自己的后槽牙,他后悔自己的大意狂妄,不知江湖高手如云,不但让自己今后成为了一个连独立生活都困难的废人,更重要的是他也许再也无法完成师父的遗愿嘱托。

洛淮鸢突然想起了幼时有一次自己出了痘症,那是洛淮鸢病得最重的一次。他发了两天两夜的高热,周身起了密密麻麻的小水泡奇痒无比。荀千山就那么一直守在他身边,为他上药看着他不许他去挠那些水痘,以防止感染和留疤。多少次迷迷糊糊间,在昏黄的灯光里,洛淮鸢尽力睁开一条眼缝总能看见师父他和蔼可亲的笑容,他一边笑一边对洛淮鸢说:“臭小子,要赶快好起来,不然你姐姐都快把你的玩具给全霸占了。”荀千山手里拿着扇子一刻不曾停歇为洛淮鸢扇风,以缓解他身上的不适。

过去洛淮鸢生病了还有师父来宽慰他,在他脆弱的时候给予他最迫切的关怀,而现在他还能依靠谁呢?

不知是否是那风过疾,还是洛淮鸢心太凉,他知道脚下应当就是一条捷径,一条能让自己当下立刻能见到师父的捷径。洛淮鸢把身子朝前缓缓挪动了一寸然后又是几寸。

只要往前移一些头向下一栽,洛淮鸢便能轻而易举地完结自己的生命,如此便可以抛下一切了。

洛淮鸢呼吸加重随着他那可怕年头逐渐强烈,他尝试着松开扣崖边的手指一根三根。他想要在拖累他人前结束这一切,也许自己死了至少洛玉声不用再面对那些不可预知的未来,以后还能继续她正常的生活,也许自己死了就能到了地底下见到师父,向他忏悔自己的无能为力。

洛淮鸢重心逐渐迁移,此刻风声掩盖了其他噪音,四周安静得只能让洛淮鸢听见一个远处召唤他坠落的呼叫。

正当洛淮鸢鼓足勇气准备一了百了的千钧一发之际,背后突然冒出一个低沉却轻缓的男声:

“当真想好了?”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人着实让洛淮鸢吓得不轻,他惊恐回头忘记自己目不能视。即便自己还在复原阶段,可背后站了个人竟然全然不知,当真是伤心过度还是视觉受损,连着其他感官都退化了。

虽然洛淮鸢被突如其来访客惊扰,但是他很快的平复下来。他转过身继续背对着对方,仰头无望地感叹道:“想好了如何?没想好又如何?事已至此,何曾以我的意志为转移?今日之果,难道就是遂我愿如我意了吗?”洛淮鸢当真是觉得自己已无路可走也走不动了。

“哈哈哈哈哈……”那男人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听起来有些年纪。

“你笑什么?”洛淮鸢问。

“我笑你年纪不大就对人生有这么多歪理邪说,身强力壮的不去干点正事,跑到这里无病呻吟,你说我能不笑吗?”

男人不但语气戏谑,而且言辞轻佻,似乎他没看出来洛淮鸢已经失明,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蔑视让洛淮鸢感到有些微愤怒。虽然自己并在乎别人是否对自己的遭遇给予同情,但自己身心俱疲对这样的冷嘲热讽终究更为敏感些。

洛淮鸢愤然起身,预估着那人声音的方向怒吼:“无病呻吟?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没病吗?不,比生病还要糟糕,我是个废物,还是个瞎眼的废物!”洛淮鸢就像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一般,将自己失明以来所有忿懑和郁结一股脑儿地丢了出来,一改平日里忍耐温文的品性,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知道每天深陷黑暗中是什么感觉吗?你明白吃喝拉撒都需要别人照顾的滋味吗?你了解……”洛淮鸢有些哽咽:“你了解未来一个人都不能再有任何期盼和打算的绝望吗?”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洛淮鸢也会有失去理智也不能自持的一回。冷静无法治愈内心的伤口,而只是将它包裹住不让人发现罢了。

洛淮鸢泣不成声,泪水滑落浸润嘴角。良久无语,能听见的只有洛淮鸢的啜泣声,还有那依旧流动的风。

“凉吗?”在不知沉默几许后,那男子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洛淮鸢未做太多反应,他压根儿就没听明白对方再说什么。

“咸吗?”谁知那男子再次发问有来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洛淮鸢止住了悲伤,有些不解。

霎那间洛淮鸢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撞来,完全没有任何应对措施,直接后退脚下一空从崖边坠落。

那男子突然出手把洛淮鸢推下悬崖,在失重的落差短只在片刻间,洛淮鸢的身体还未来得及作出应激反应,就被男子一把拉住右手胳膊。

洛淮鸢悬挂的悬崖边,那男子俯视着他:“害怕吗?回答我。”那声音依旧低沉就算二人近在咫尺,却又觉得相较遥远。

“你疯了?快拉我上去!”洛淮鸢哪有心思去应答,他双手死命抓住男子的胳膊,因为用力过度手臂青筋爆凸。

那男子立马将洛淮鸢拖起来,洛淮鸢跪爬在地上,心口狂跳惊魂未定:“作弄一个瞎子,很有成就感吗?”

“风吹来你会感到凉,泪滴下你会尝到咸,身处险境你会恐惧悚然,就算你看不见,但你依旧有这些感触。”

洛淮鸢没有理解而是没好气地说到:“我只是看不见,又不是失去了其他知觉,当然知道这些。”

“当真知道?”男子似乎对洛淮鸢的回答并不满意,他将洛淮鸢的身体扳直,让他端坐在面对一个方向:“告诉我你看见风从何处而来?”

“风?”

“嗯,风,你看见了吗?”

席地而坐的洛淮鸢调整一下姿势,此刻风速越来越大,卷起的飞沙打在脸上也迷进了眼里,洛淮鸢只好闭上眼睛。

风起云涌,天地浮动,万物守恒,因势而动。闭上眼后洛淮鸢终于获得了些许平静,经历危险过后的心境更容易被满足。洛淮鸢放空了一切,停止了自怨自艾连着翻滚的思绪也逐渐离散。

洛淮鸢仿佛被人掠取了心灵,没有了忧伤、没有了欢喜、没有了烦恼。他就如同这清风来去无迹,哪怕随波逐流游走在山川异域,却可拥那日月星辉,这得失间的对弈无法可衡无律可考。

好久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了,一个梦未做。待洛淮鸢恢复了意识时,他居然仰面朝天四肢舒展地躺在地上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洛淮鸢一个睁开眼,依旧不知白天黑夜,但却觉得全身每寸肌理就像是废铁重新经历了熔炼淬火后获得了新生的精钢。而且这样的新奇变化不仅是身体上,洛淮鸢觉得一直以来堵在心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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