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妹爬上梯子去端了早就准备好的面条，放久了已经糊成了一团，里面还有个荷包蛋。

天气热起来了，面条冷的倒也可以吃，且也等不及了。

“妈……妈……面来了，我喂你吃啊！”刘二妹端着面到床边，小声的叫她。

已经有些恍惚的刘军堂客用力的眨眨眼，张开嘴，吞咽泡糊的面条，随着食物下肚，也有了一丝力气。

“刘军大哥，你去烧点开水来吧，等下要用……你自己也洗洗，别吓到孩子了，嫂子情况稳住了。”唐菲菲帮着收拾了一下，安抚了一下他们，心慌慌的反倒吓出事来。

她心中隐忧却不好说出来，自己毕竟是个半吊子，有个好歹也没办法。唐菲菲低着头在想办法，却毫无头绪。

“菲菲，有什么问题说出来，我来想法子？嗯？”秦越察觉到唐菲菲的沉默，轻轻走到她身边问她。

“越哥，我没接生的经验，是不是请个接生婆婆来啊？可是，你看这里这样子？”唐菲菲用眼神示意。

刘军堂客想来一直就躲在这地窖里了，跟她一起很久没露面的三妹乖巧的坐在床头，扶着妈妈的头，让她能更好的吃东西。

一屋子人小的小，业余的业余，说起来还比不上村里随便一个老太婆对接生有经验。

唐菲菲自己是在医院生的，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又经过那倒霉催的一世，再回来时孩子已经满月了，哪还记得什么呢？

这几个月她都是边看书学习边处理点小感冒而已，好歹蒙混过关。今夜突如其来这么一遭，她自己都忘记了，把自己当成合格的大夫了。

秦越正想着怎么把唐菲菲从这事里摘出去呢，一听这话，正中下怀。

“村里周主任她婆婆是老接生婆了，她们两妯娌都跟婆婆学了这手艺。”秦越看着唐菲菲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

唐菲菲听了心中一凛，周主任？秦越是什么意思？刘军瞒了这么久不就是怕被村干部知道吗？现在又自己送上门去……他会同意吗？

秦越的说话时声音并没有掩饰，旁边的刘家姐妹都听到了，刘二妹不敢相信的看着秦越二人：“越叔叔，你是什么意思，我妈被周主任发现了弟弟就生不下来了。”

烧好开水小心翼翼提下来的刘军，听到半耳朵，“什么生不下来了？”

刘二妹转头冲刘军说：“爸，越叔他要叫周主任来……”

刘军放下水壶，匆匆跑到秦越面前，“越哥，你说，二妹说的不是真的。”他一双眼睛狠狠盯着秦越，眼中意思分明是你敢说半个字是真的，你就别想好过。

唐菲菲一看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连忙拉开秦越往后退几步，“刘军大哥，你别急，听我跟你解释。嫂子眼下没到月份早产，我已经打了催产素，等会产道打开就等着生，可是我没有接生过孩子，就想找个有经验的人来……”

唐菲菲努力的解释，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又怎么可能这么快打消疑虑呢。

刘军父女几人都戒备的看着秦越夫妻二人，又不敢放他们离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啊……好痛……啊……”药水已经开始见效，刘军堂客疼的直冒汗，抑制不住的呻吟。

三妹拿着毛巾帮她擦汗，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妈妈。今天夜里就是她睡着了，妈妈自己爬梯子结果脚滑摔下来了，流了那么多血，妈妈会不会死……三妹越想越害怕，只有八九岁的孩子，再懂事也只是小孩子。

在刘军警惕的眼神中，唐菲菲把双手洗净，又消了毒，检查产妇产道开了几指。

“嫂子你生过几个孩子，产道打开还是比较快的。尽量忍着不要叫喊啊，要攒着力气等下生小毛毛。再等会，痛的频率会越来越短，到时候咱们配合呼吸，孩子会平安降世的。”唐菲菲没办法，在前后几十年的记忆里搜索着自己生育时的场景。

刘军守在梯子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唐菲菲几人忙碌，他不敢靠近秦越，如果他们要跑，他打不过秦越，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叫上面的大妞把梯子撤了。

地窖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没有通风口，人在这里有些闷闷的，唐菲菲和秦越的手电筒都打着照明，这里面实在是太黑了，那些泥土好像会吸光似的，桌子上豆苗大的煤油灯跳动着光芒，好像随时会熄灭。

紧张的气氛让人燥热起来，不知不觉后背都已汗湿，本来就是盛夏季节，混合着铁锈味令人作呕。

汗珠聚集在额头，滴答滴答的往下滚入衣襟，顺着皮肤滑入不知处。这地窖里温度渐渐升高，人就像里面蒸的大包子，不停的冒着热腾腾的气息。

“菲妹子……菲妹子……”刘军堂客声若蚊蝇，不仔细听还听不到。

“唐医生，我妈妈在叫你。”刘三妹大声的喊唐菲菲。

“哎，嫂子感觉怎么样了？”唐菲菲举起手臂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她担心这么热又在地窖里，环境脏差，生产时容易感染细菌。

唉，眼前平安生产才是重点考虑的。

“菲妹子，我觉得差不多了，肚子往下坠，痛的厉害…….嘶……”刘军堂客一身湿淋淋的，都是汗水，牙齿咬在唇瓣，深深的齿痕都透出血来。

“好，二妹三妹你们背过身去，小孩子别看，给你妈妈打气加油。”唐菲菲才想起几个孩子这么小不适合待在这里，却也不好叫她们走开。

“来，嫂子，你做好准备，我再检查一下。”唐菲菲揭开薄被单，再检查一下。

“嗯，嫂子，宫口开的不错，你痛的时候默数十个数用力，别喊泄了气，来，试试，痛就用力，是孩子在努力呢，我们帮他一把。”唐菲菲只能麻着胆子上了。

逼上梁山只能提着脖子干了，什么害怕什么见不得血，这会都得退避三舍，人命关天啊。

“呜……呜呜……”刘军堂客憋着气跟着肚子痛用力，也不记得时间过去了多久，一遍又一遍的，疼痛如潮水一波又一波的涌来，神志迷失方向，只记得脑海里默数着“一、二、三……”

作为生了六个孩子的妇人，早就忘了曾经的经验，只会本能的照着唐菲菲的引导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