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安瑾裕来了一趟微雨阁,看着正在浅睡的许烟雨,眼睛更是肿了一圈,又从忠月口中才得知许烟雨才刚刚睡下,深望了一会儿,安瑾裕便不再去打扰,藏在袖口的银杏叶拈花步摇悄悄放在了梳妆台的妆匣之中。
那步摇是逛花灯的时候安瑾裕买下来的,安瑾裕问了那老板哪个是最贵的,那摊主便指了这个,安瑾裕细看那上面的花色,便是买了下来。
安瑾裕走后,许烟雨才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手中的被褥捏得更紧了些。许烟雨将朝阳唤了进来,让朝阳去查究陈嬷嬷的死因,又让忠月去打听了陈嬷嬷的仇家。
许烟雨实在不愿将自己的举动告诉安瑾裕,许烟雨是真的怕,怕告诉安瑾裕之后得出的结果就是陈嬷嬷是下毒之人,那恐怕只会和安瑾裕有关,她怕自己真的今后恐怕连安瑾裕都是不能依靠了……
安瑾裕回到了书阁,蘘荷已经在几个婢女的搀扶下回了屋室休息。
而在书阁,莫南刚向安瑾裕复命,陈嬷嬷的后事也已经安置妥当。
正说着,迹夜又是禀报,向安瑾裕行礼后,在莫南耳边低语几句便又退了下去。
安瑾裕微微抬眸,眼神之间有些让人不可亲近。
“回殿下,查到杜大人的下落了,在万宿阁。”
安瑾裕不落面色,直接起身,将身后的屏障投入整片的阴影,平淡一声道:“去万宿阁。”
安瑾裕只带着莫南去了万宿阁,说是万宿阁,但从外观上却是茶楼的模样,行内的人进门便是来往的小二的穿梭,托盘上的茶水滴水不漏,从那矫健的步伐却能够看得出功夫的底子也是有上几年的。
莫南独自上前,直接和掌柜的说明了要找的人。
掌柜不漏声色,出了柜台便将两人穿过了其身后的房门。
房门之后是个院子,其中花草多说已成秋色,倒有几朵菊花开得较为鲜艳些,转而便进了一个走廊,走廊十分干净,没有秋叶的一丝痕迹,想来来往之人为多,打扫也是频繁了些。
想来万宿阁的规矩便是,伤人而不致死,倒与着园中景致十分符合。
掌柜只在一个屋室下停了脚步,安瑾裕抬头看着那匾额,写着“致远”二字。
掌柜其后便向安瑾裕微微作揖,回道:“齐王殿下要见的人便在这里了。”随后便将室门打开,清风吹拂,缓缓吹动了珠帘,沙沙作响,至此,掌柜便转身离开。
看来,这个掌柜是一早就知道安瑾裕的身份,也好,这也省去了一些麻烦。
“致远”里面的檀香很是浓郁,弥漫到了室外,安瑾裕也不再迟疑什么便走了进去,珠帘在左侧,后面便是黑压压的,只能从房门里投射的光线能够看出那人的棕色花纹衣角。
安瑾裕看了莫南一眼,莫南立刻接收到了信号,便将门缓缓关上。
再次,连动着珠帘,一阵声响,只听珠帘后一声苍劲的声音,“您来了。”像是早知道安瑾裕回来一般,而右侧案桌上也已经放好了热茶,应当是是碧螺春。
安瑾裕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先是行礼,这才答道:“杜大人身体安好?”
珠帘身后之人听此缓缓一笑,道:“有劳齐王殿下费心,齐王殿下请坐。”
安瑾裕也没有拘谨,盘坐在了案座后面的垫子上,道:“真是想不到,杜大人还真的是尚在,人世。”安瑾裕有意将“人世”二字咬字清晰,却没有一丝冷嘲之意。
“不过是命之有无,尚在自身罢了。”
听此,安瑾裕也放下了身段,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屋室,看着室中格局非主人之位不可有,恐怕杜谦便是万宿阁的阁主。
安瑾裕不漏一丝情绪,显然并不打算装下去了,既然杜谦已经背好了茶,那一定是知道自己要来,开门见山,淡淡道:“在西北城伤害秦王殿下和齐王妃的,可是杜大人?”
夹杂着倒茶的声音,杜谦有些轻笑道:“看来殿下有些扬轻避重。”
“杜大人知道什么是轻什么是重吗?”安瑾裕觉得杜谦把话说得过于模糊,难道伤害自己的兄长和王妃还不够重吗?还是说有比着更重的事情。
“江山社稷是轻,儿女私情是重?”杜谦的声音有些起伏,那却像是并不放在心上一般。
安瑾裕依然淡然,却想不通杜谦话中的含,。“什么意思?”
沉默许久,只听一声,“四年前先帝将皇位传给三皇子,难道殿下就没有怀疑过?”
杜谦所指的重更是在于皇位之重,的确,皇位的确要更为重要。
“皇兄贤能,王位传给他也是理所应当。”安瑾裕言语之间颇为谨慎,“此话本就是大逆不道,还请杜大人慎言。”
“慎言?”杜谦珠帘后竟传来少有一声轻笑,幽幽道:“老夫就因为慎言死过一回,还要如何慎言?再者说万宿阁是老夫之地,还需慎言?”
杜谦假死并非自愿为之,而是有人故意要杀害杜谦,不过侥幸让杜谦逃过一命,但却不敢声张,便对外称为病逝。
“这万宿阁本是从老夫入仕那年所建,所建的目的也是为了护己抗党,但是老夫也没有想到,最后的万宿阁变成了现在这个地方。”
看来安瑾裕猜想的没错,杜谦果然是这万宿阁的阁主。
“杜大人想要告诉本王什么?”安瑾裕缓缓回道,安瑾裕心里也是清楚的,掌柜不可能一眼便确认自己的身份,想来也是杜谦早告诉掌柜自己要来。
“既然齐王殿下快人快语,老夫便直说不误,”杜谦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起声,“先帝从未将皇位传位给三皇子,原本的皇位应当是秦王殿下。”
安瑾裕顿时将手中的茶杯停滞,这句话虽然告诉了安瑾裕皇位的来源,的确有些为安瑾辰不平,但怕的是内心自己的不平……
“杜大人此言可有证据,”安瑾裕继续轻抿一杯茶水,“再者说杜大人就不怕本王告诉皇兄吗?现如今天阜国天下已定,国泰民安,杜大人告诉本王又能做些什么呢?”
窗外秋风萧瑟,却丝毫不影响室内的安静,整个屋室静得怕是连根针掉落的声音去能听得见,
安瑾裕知道,如果杜谦想要叛国不可能找到自己,应该是先找的是秦王殿下安瑾辰,如今的自己手中除了和安瑾辰手中一眼握有一半的兵权之外绝无其他优势,况且这一半的兵权并非平常可取,除非现在自己手中一定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条件,可这个条件到底是什么呢?
不,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杜谦已经和安瑾辰时一队人马!
可,杜谦按理说也是安瑾怀的岳父,难道真会如此吗?
“齐王殿下也说了证据,如何又能告诉皇上呢?”杜谦言语中更是有余,是对准了安瑾裕没有证据这个事实,反问道:“殿下以为老夫是有野心吗?”
“不然呢?”安瑾裕坦然将茶杯放下,抬眸间便看向了珠帘后的杜谦,只能通过依稀的光线看见珠帘下的花白的胡须,却看不清面容。
只听帘后一阵笑声,声音有些轻笑,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安瑾裕这个问题,或者说在杜谦看来这个问题本身就很可笑。
“六皇兄知道吗?”安瑾裕微微蹙眉,此刻的他内心也自然是茫然一片,说不清内心的感受。
“秦王殿下怎可知晓?”话中之音,难辨真假。
“那杜大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安瑾裕更加注视着珠帘后的杜谦的面貌。
“殿下今后自知。”杜谦声音甚是有几分狡黠。
不等安瑾裕多语,只听杜谦微微叹息一声,道:“殿下今后保重,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