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和宋先生讨论的事儿,殷乐毫不知情。她甚至连裴述的消息都没有,就从长兴县往扬州城去了。
按照前世的轨迹,在之后的几月,秦王会因公事出现在扬州。殷乐本来打算在秦王在扬州时,拼命蹦跶吸引他的注意力,谁料竟让她提前遇上了秦王,还真是老天爷的眷顾。
但在秦王到扬州之前,殷乐得先回殷府。一想起那吸血虫一般的二房,殷乐头疼了。
堂堂殷家大小姐,什么都会,就是没学过宅斗,愁啊。
殷家大小姐殷乐要回府的事,早就传遍了整座殷府。
殷乐五岁时,有一道长对她的父亲说,她命中有一劫,唯有在舞勺之年前一直把她寄养在道馆中,才能换得一线生机。因此,直到十二岁,殷乐道观里长大。
眼看殷乐十二岁生辰已经过了,老夫人又一早赶到,是时候该接殷大小姐回来了。
殷家在京城是高门大户,偏偏定国侯这一脉早早分了家。而殷乐一家住在扬州,尚未入京。
同样住在扬州的,还有殷乐的二叔殷明渠。殷家二房明明早就和大房分开,殷明渠却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硬是挤进了殷府,假装是侯府的人,怒刷存在感。
在殷乐母亲怀孕时,二房借口照顾大嫂,举家搬入扬州殷府。殷乐出生后,理由顺理成章变成了“照顾大小姐”。等到大小姐去了道观,殷二爷痛哭流涕,表示一定替大小姐、替老爷好好守着殷府。
殷明渠有妻徐氏,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殷瑾贤吃喝嫖赌样样全能,日日早出晚归,闯的祸都得让徐氏帮忙擦屁股。女儿殷瑾鸾倒是知书达理,总算给天天被儿子气到吐血的徐氏带了丝安慰。
这一日,知书达理的殷瑾鸾在她的厢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我叫你们去取风头金钗,你们竟然被那臭丫头打了出来,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殷瑾鸾瞪圆了眼睛,柳眉倒数,牙齿都要锉出声音来。
“二姑娘。”那几个婆子捂着脸嗷嗷乱叫,一边可怜兮兮地求饶,“青岚院铺红姑娘的脾气小姐不是不知道,她整日把大小姐挂在嘴边,甚至不让奴婢靠近青岚院。那铺红姑娘自幼习武,奴婢们根本打不过她。”
殷瑾鸾狠狠跺了跺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哪儿也不想去。
那凤头金钗,可是老夫人从京城带来的,全殷府仅有殷瑾瑜有。趁着殷瑾瑜不在,她想借来把玩几天,叫去的人却被一个丫鬟给打了出来?岂有此理!
“二姑娘,大姑娘毕竟是老夫人的心头肉,二姑娘让着她,也算是给老夫人几分面子。”见殷瑾鸾发火,丫鬟忙递上一杯茶,小声哄着。
殷瑾鸾小口抿着茶,总算把心头一团火消了下去。
她看着自己特意穿着的石榴色金纹白蝶花长裙,高傲地向着丫鬟展示袖口的花纹。
“我听说,那西子湖畔的妹妹……哦不,大小姐,小家子气得很,一件衣服穿了几个月都舍不得扔,亏她出身侯府,眼界如此狭隘,真是丢人。”她昂首答道,言语中不乏得意。
听着二小姐夸耀,丫鬟连忙借口称是:“可不是么,大姑娘从小不在侯府,自然染上了些市井气息,哪像我们二小姐大气?”
主仆二人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开心,忽有仆人来报:“老夫人请二姑娘过去。”
听这话,恐怕大姑娘殷瑾瑜已经到了。殷瑾鸾仔细整理了满头珠花,连忙扶着离离前去面见老夫人。
老夫人姚氏是先帝册封的一品诰命,年龄尚未过花甲。如今回到了扬州,上上下下都对她尊敬有加,徐氏更是日日拉着她的一子一女耳提面命:惹着谁,都不能惹老夫人。
待到殷瑾鸾刚一踏入正厅,就看见徐氏恭敬地站在一边,殷瑾贤被她跟着拽了过来,规规矩矩地站着。
而老夫人身边,安静坐着一名小娘子。
那小娘子容貌美极,身穿湖蓝色拖地长裙,外披一件松色褶子,裙边开着数枝梅花,细腻的针脚如笔走龙蛇。
而她的衣袖口,更是细细绣着时下最新款的花边,殷瑾鸾眼红了好几日,都没能让徐氏替她办下。
老夫人爱惜地捏着小娘子的手,冲着前来的两人道:“这位是大丫头,瑾瑜。”
“瑾鸾见过大小姐。”这日太阳正烈,红艳艳的太阳似乎要将整座殷府燃烧殆尽,殷瑾鸾看着殷乐发髻上簪着的水晶簪,心头一阵发懵。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有如此精致的衣装?她明明应该身穿破衣破布,灰头土脸如落水狗般出现。
殷乐看着向她行礼的女人,心说自己赶在回家前特地破费,购置了两大箱衣服,这番心意终于没白费。她一双杏眼弯成月牙,连忙伸手扶住了殷瑾鸾。
“鸾姐姐好,妹妹许久未曾回侯府,尚未来得及熟悉,还需要姐姐照应一二。”
也就是说,等她熟悉以后,小二房就能滚蛋了?
殷瑾鸾笑弯了眼,咬碎了牙。
殷乐看着殷瑾鸾,笑得更开心了。
殷瑾鸾没理解错,在殷乐眼里,二房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殷家家底实在是丰厚,殷家二房足智多谋,尤如一株坚韧不拔的菟丝子,可劲儿粘着本家,区区分家怎么能甩掉他们?
殷乐对二房的评价,自始至终未曾变过,不然,前世的她就不会义无反顾逃离殷家。
前世,殷大老爷在京城直挺挺一颗竹子,哪边也不倒向,更是两袖清风,让人挑不出错。而殷家其余旁支兢兢业业,不敢惹事,哪有能耐牵连到侯府?
宋家之所以能告倒殷家,二房有很大的功劳。可笑的是,这殷家二房靠着大房的背景狐假虎威,又在殷府出事时巴结宋家,意将所有罪责推到大房上。
可惜,殷明渠还没尝到胜利的果实,就被他的大侄女一刀毙命。二房其余人,也被事成的宋家兔死狗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