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鼓息(1 / 1)笺俞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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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发起攻击,激战到到现在已经是四更了。

整个东海岸火光冲天,喊杀声时大时小,吸引了远离战场的钱塘府居民。立于城墙头观战的守卫心里已经明白了,这一战不同于以往。一战乾坤,便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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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奎现在是满脸黑灰。

石脂燃烧会产生一股浓烟,黑蒙蒙的,西北人通过燃烧石脂来收集这种黑灰用于制墨,墨色极佳。

成奎顾不上擦脸,石脂本就不是军需必品,全部泼完后也只是堪堪烧了墙体的表面一层。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海盗拆了船板立墙,船板在制作的时候特意考虑了防火性。今天还下过雪,板面湿漉漉的。石脂燃性虽好,也还是没烧透。

“攻城槌!”成奎命令。

前排的盾阵打开一个缺口,早已严阵以待的攻城槌被六名兵勇合力推向敌营。箭雨更密集了,压的海盗抬不起头,盾阵里分出了一小队死死护住推车的兵勇朝着被封死的门靠过去。

海盗发现了移动中的重槌,他们对自己建的大门紧固程度最清楚。先是被火烧,现在又要承受重槌的撞击,只消两三下就得破门,一时间箭羽纷纷下落。

“妈的,他们怎么还有箭啊!”成奎忍不住骂道。

盾手举着盾抵挡着连绵不断的箭雨,一阵的“噼里啪啦”声,振聋发聩。重槌一点点的靠近,终于到了合适的位置。兵勇们短暂活动了下手臂,朝手心吐了口唾沫,抓住拉绳猛地往后拉,重槌向后摆动。兵勇卸了力,重槌向前撞去,在撞向门前,兵勇又助推了一把,这下重槌狠狠地撞在门上,带着整座围墙震动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第三下的时候,大门轰然倒下。

“杀!”成奎命令。

潮水似的东海卫涌进了敌营,海盗本来就因为大门被破心里胆怯不少,现在东海卫直接冲了进来,无心应战的人更是不少。海盗四处逃窜,但能逃的地方能有多少,跟没头苍蝇似的见着空就钻。

自海战输了之后,东海卫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今天终于等到了将气吐出来的机会,这些混迹沙场的汉子嚎叫着砍杀过去,个个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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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州军的那一面也攻破了。

李明钰带着身边的几十人成功突围到了围墙边,在以牺牲了三个兄弟的代价下,成功破坏了联接围墙的接口。境州军用飞钩拉倒了围墙,直接杀了进去。

王阳恨着躲在阴暗里。

原本他可以一箭射死李明钰,但大门被破,东海卫杀进来,身边的兄弟一个个的心惊胆战,四散逃了,李明钰见势发起强攻,与境州军汇合。现在境州军也杀了进来,他想再杀李明钰已经不可能了。

王阳就像一条伺机而动的蛇,渐渐隐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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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祖义没命似的在冰上奔跑。

东海卫,境州军攻进来后,营内大乱,本就战力不佳的海盗根本无心迎敌,能逃的逃,逃不了的就只能被官兵就地扑杀。

陈祖义趁乱杀了一名官兵,扒了衣服套在身上,装作官兵伺机潜逃了。境州军打开的缺口本是最近的最好的逃跑的点,但陈祖义考虑到那杀的正猛,所幸舍近求远,从东海卫偷袭的后围溜了出去。

冰面上有积雪,没有他想像中的滑,跑起来还算省力。也不仅仅是积雪的原因,他劫杀的官兵刚好是发动偷袭的东海卫,脚上的铁扎还没卸,陈祖义杀他的时候全身就套了件犊鼻裤。

陈祖义现在就是一条落水狗,连他自己也这么想。他跑着跑着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营地。营地火光冲天,打杀声渐渐小了,应该是官兵在打扫战场。

陈祖义现在看不到自己的脸,否则他就知道现在自己有多恨,多狰狞。他辛苦打拼了几年,原本过着劫劫商船的生活也挺好,现在一夜之间全没了。人总是那么贪,总想着更好的,陈祖义现在悔不当初听信了那人的游说。

王侯的命果然不是他能有的。奶奶的,自己真是想发达想疯了!听了那些读书人的鬼话。

“妈的,老子没死,老子还没输!烧吧,杀吧,东山再起的本事老子也有!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要你们所有人的命!”

他咒骂了一会,转身离开。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月亮重新隐于云层后。陈祖义大跨着步子,积雪被踩的“格叽格叽”的响。

起风了,而且一阵比一阵大。跑了一身汗,现在被风这么一吹,浑身都觉得冷的慌。得亏扒了身好衣服,这个东海卫穿的是厚实的棉衣,脚上是新棉鞋。

“嘿,官兵的东西就是好。”他自言自语。

走着走着他觉得不对劲,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仔细听了一会,耳边只有风的呼呼声。

肯定是着急逃跑,幻听了。他这么想着重新迈开脚,继续跑路。

走了会,心里还是不踏实,还是有人!一定是戴了头盔的原因。他摘了头盔,耳边的风声小了不少。黑暗里,人的耳朵往往灵敏不少,陈祖义仔细探听了一会。风声虽小却也能掩盖一些细小的声音,何况是一个想要偷袭的人,他必定细微谨慎。

风声呼呼,除了他自己的喘息,什么都听不到,陈祖义压低了呼吸声。

奶奶的,真是落水的狗任谁都能踩一脚,无名无姓的也敢找老子麻烦了。还是自己多心了,他这么想着又接着赶路。不过这次他没有戴上头盔。

走了几步,陈祖义终于确定自己是对的,那诡异的脚步又出现了。

“出来吧,我听见了,挺会玩啊。是好汉就露个脸瞧瞧!”

黑暗里走出来一个人,身上穿的是东海卫军服,手里握着刀,整张脸被头盔遮住,刀上流着血,一滴一滴的渗进脚下的雪里。

“原来是条狗跟着,你说你走步怎么没声啊,啊?”

那人没回答,只是向前走了两步。陈祖义看明白了,他是顺着自己踩的脚印一路追到这的,先前自己踩过的地方雪被压实了,所以他走的时候基本不会发出踩雪时的“咯吱”声。

“挺贼的。”陈祖义笑了:“想抓我去领赏么?”

那人开口:“我不会抓你去领赏,谁想要谁要,我只要你的命。”

“有点意思。”陈祖义抽出腰间的刀:“我也混过军营,这几年没怎么练,也不知道行不行了。来,陪爷爷练两手。”

那人脚下猛地发力直冲而来,手中刀斜向上刺向陈祖义。陈祖义低吼一声,摆好了架势。

军中的刀术不讲什么花里胡哨,只追求一刀毙命。跟踪者的刀术是想利用冲刺,以刀为首,用巨大的冲击力一击击溃。很猛,但也很不灵活。陈祖义笑笑,侧着身躲了过去。他原以为这个偷袭者有什么本事,没想到也是个莽夫,刚上来就来这么一手,看来能活下来就是靠一身蛮力罢了。

刚得意,陈祖义就突然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腹部不知没入了什么东西,陈祖义用手一摸,头部圆的,还有条缝。

“狗杂种,你敢使阴招!”陈祖义大叫。那不是别的,是一根短弩箭。这种弩箭在军中只有一些惯用手弩的的老兵会用。那不是一般的手弩,是依据个人手臂长度特意制造的固定在手臂上的小弩。战场上这种东西实际用处不大,只有个别近战体术极好的士兵可以灵活运用,出其不意,达到最好的杀伤效果。因此一件手弩是对一个士兵的认可。

就在刚刚交手的一瞬,擦身而过的时候,偷袭者射出了根弩箭。他一开始就想好用这支弩箭,对陈祖义的动作反应也在考虑之中。

“原来是条老狗。行,很好。”陈祖义举刀:“再来!”

偷袭者没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

“怎么,没弩箭了,不敢了?”陈祖义挑衅。

偷袭者不为所动,依旧站在那。

陈祖义很奇怪,又想出来为什么。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肚子,那块已经麻木了。

原来是等这事,箭头上淬了麻药。

“好小子,我真是低估你了。”麻药的劲很大,很快从腹部漫延至这个上半身。陈祖义的手在发抖,他的手有点握不住刀了。

偷袭者不慌不忙,从后腰又抽出一支弩箭装填在手弩上,朝着陈祖义右腿上射了过去。接着又是一支,射中了左腿。陈祖义浑身麻木,瘫软在地上。

他现在很想笑,又笑不出。自己精明了一世,却载在了这,他梦想着自己死的时候该是风光大葬,就像那个读书人描绘的王侯下葬的那样。

现在,好冷。

偷袭者动了,一步步走了过来。这次陈祖义清楚地听到了偷袭者的脚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放心,明天会有人来打扫战场,你不会曝尸荒野的。”

“你怎么……怎么注意到我的?”

“你的军服,那人我认识。”

徐杰。陈祖义想起来自己胸口挂着的木牌子上的名字了。

他努力的偏过头。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了,照亮了偷袭者胸口的名牌――唐文皓。

他最后看到的是偷袭者举起了手里染红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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