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是谁闯进来了！”

短暂的一个分神，未等维奥莱特怒骂声落下，只听哄的一声响，沸腾至巅峰的沼泽轰然爆炸，黑色蒸汽直冲云霄，粘稠液体纷飞四溅！

“我要杀了他！”

仓皇中，维奥莱特的五具分身分散开来，其中之一挡到艾伦面前，亮起一扇绿色晶状体屏障。这一片地狱之火被挡下了，但周边树林却燃起火灾，黑色粘液沾附之处，果真引燃了一切！

“我一定要杀了他！”

第二名维奥莱特在行动，抬手荡起一片氤氲水雾，湛蓝透亮，风一般传遍了树林。水雾沾染之处，烈火熄灭，地狱之火烟消云散，焦枯的树干重塑生机，就连一只惨叫的猫头鹰都被复原了深透内脏的烧伤！

“小宝贝，你在哪里啊，姐姐在找你呢……”

第三名维奥莱特在追踪，雪白的脚尖轻轻点在泥泞的土地上，一袭黑衣，风一般穿行在茂密的树林中。前方人影蹒跚，那个突兀闯入降灵术现场的不速之客，刚被地上一根藤蔓给绊倒了！

“救命啊！”

少年惊慌大叫，起身不能，因为那根绊倒了他的藤蔓，正在缠住他的脚腕！

“叫吧，叫吧，尽管叫吧……”

第三名维奥莱特静静走到他面前，水晶般剔透的蓝色眼眸，亦如冰山般冷漠。“因为这会是你最后发出的声音了……”

她抬起右手，一条黑蛇爬出长裙衣袖，乌黑的身子，三角形的脑袋，弓起身子，准备发动致命的进攻！

“等一下！”艾伦及时赶到，一把抓住蛇头七寸！

“你没认出来吗，小维，他是我朋友！”

地上的少年被一股无边恐惧牢牢地压迫着，全身颤抖不已，加之暴雨倾盆如注，让他根本看不清救命恩人，听不到他的声音。

“奇普……”

艾伦反之，深深地叹了口气：“大半夜不睡觉，跑树林里干什么？”

少年同样一头棕发，也很英俊，典型的奶油小生。不过这会儿，他全身沾满泥浆，面色苍白，被巨大的恐惧所慑，依然没听到艾伦的声音，也认不出女巫的相貌。

“你的朋友？”

维奥莱特冷漠地看着少年：“不好意思，一点印象都没有。早晨走进校门时，除了你亲爱的女友莉娅外，我再就只记得一个胖子和一个黑发长腿妞儿了，以及上课时发现的一个马尾辫少女。这龙套是从哪冒出来的？”

恐惧的力量正禁锢着奇普的感官，他浑身湿透，失神颤栗于满地泥浆中。

艾伦依然紧攥着蛇头七寸：“维奥莱特，他的确是我朋友，妮迪的男朋友，奇普·万凯普。看在我的份上饶了他吧。何况就算没有这两个身份，他也是我们小镇的居民，你刚才还答应我什么来着？”

杀气凌然，但维奥莱特到底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好吧艾伦，我向你保证过，我不会伤害你的家人和朋友，我说到做到。”

黑蛇化成了一缕黑色的浓烟，消失不见了。

艾伦松了口气，看出奇普还在发抖，抬手荡起一片紫色的雾气，笼罩到了他身上。

这是一种本能般的操作，是这一整天下来，艾伦对体内异力的最新掌握。他将雨水、寒冷和恐惧术都从奇普身上隔绝开了，并令他暂时昏迷了过去：“这家伙就交给我负责了，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审问他突然出现在仪式现场的目的，然后将这段记忆删除，无非就是这样呗。”

维奥莱特冷哼着，从衣袖里掏出两枚精致的水晶瓶：“吐真剂和忘魂水，确保任务完成，如果让我来的话，就是直接切割脑垂体了。”

艾伦接过瓶子：“谢谢了，小维，我知道他闯的祸有多重。”

“没错，我们麻烦大了。”

艾伦公主抱起奇普，迅速跟着这第三个维奥莱特返回仪式现场。

宽敞的空地里，血色逆五芒星阵、挂着山羊头骨的木桩，乃至满地的木制塔罗牌都已被清空。火灾已经被扑灭，沾染到周围的黑色粘液全部不见踪影，只有四名维奥莱特的分身并肩而立，正死死盯着这片残留的现场。

“发生什么事了？”

艾伦惊疑不已，迅速走上前来：“这好像不是恶魔召唤成功的迹象吧？”

只见深坑里，腐烂发臭的黑色泥沼已然消失，那张光滑紧致的黑色薄膜也不见踪影，空地所留，仅剩一个三尺深度的浅坑，大概占了一间卧室的面积。

至于薄膜漏气后散发出的黑色蒸汽，早已直入云霄，与漫天雨水混合，不见踪影。

维奥莱特的本尊站在逆五芒星中，皱着眉头：“当然不是了，我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不过就是走了下神，就让’虹膜’漏气了？开什么玩笑？”

艾伦听到新鲜名词，隐忍着没有发问，只是说道：“所以现在的情况到底是……”

艾伦可没有忘记，刚刚那片出现于空地北侧的沼泽，就是实质上的地狱之门。

而且他确能感受到一股邪恶的腐臭。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因为腐臭的刺激绝不仅仅是嗅觉上的污染，仿佛更多的是心灵上的震撼，直击人的内心深处。

而此时空地所留，除去这么一个深坑，便似乎再无他物了。

不对。

维奥莱特向前平举右臂，轻声呢喃，这一次的发音清脆悦耳，再不复刚才咒语的晦涩粗哑。

随着新咒语持续，一缕缕黑雾自深坑底部飘起，那股邪恶的腐臭感再度出现，还有阵阵莫名的呢喃声，哪怕漫天暴雨也无法压制。

“……这是它的最后一点残留。”

夜色中，维奥莱特的蓝眼睛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原因不明，但召唤仪式应该还是失败了，通道损毁，只剩下这么点残渣还留在这里。喏，你感觉一下。”

维奥莱特向艾伦伸手过来，那黑雾盘旋在她掌心，好似一个黑色的银河。

艾伦刚向它瞥去，便再度听到那阵若即若离的呢喃声：“你刚才的咒语和再之前的很不一样，是拉丁语？”

维奥莱特挑了下眉毛，展颜一笑：“没想到啊，你居然能认出拉丁语来，现在接触过这语种的年轻人可不多。没错，自公元1世纪起，越来越多的现当代巫术和魔法都是以拉丁语驱动的。但一个女巫若真想获得强大的力量，到底是需要学习我们最为原始、古老的以诺语的。”

话音刚落，那盘旋于女巫掌心的黑雾，忽而发出一阵极强的波动，更有阵阵沙哑的呢喃传向四方，哪怕雨水倾盆也无法遮蔽。

艾伦和女巫自然均未被雨水淋湿。

“以诺语么……”

艾伦暂不想过多回顾《萨卡兰姆》：“你刚才同时提到了巫术和魔法，它们有什么区别？”

夜色浓郁，雨势磅礴，落在林中更加遮掩视线，但亏得维奥莱特的眼睛正徐徐散发湛蓝光辉，通透明亮，怎么也不会找不到人。

她咧嘴一笑：“巫术（witchcraft）是技艺，是直接源自恶魔的古老艺术，古老而强大，但略不适用于快节奏的战斗。魔法（magic）是奇迹，是不可思议之物，是会随着科学的发展而被逐渐取代的名词概念。巫术是一种魔法，魔法不见得都是巫术，巫术对应的是神术，魔法对应的是科学，懂了？”

“大概懂了吧……”

艾伦缓缓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此时暴雨倾盆，但离到他头顶一寸时便自行分散开了；一股千百倍于蛮牛的力气仍贮存在艾伦体内，那是结束了向维奥莱特的供能后，仍存留在他体内的部分能量带来的额外增幅。

与此同时，维奥莱特正吸收着掌心的黑雾，邪恶而腐臭的气息在消散，呢喃声渐渐截止，一切似乎都已恢复正常了。

“所以，我该说这是不幸中之大幸吗，虽然失败了，但你到底没能在我家门口开启那个该死的地狱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