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的街头总是充满着浪漫风情,霍琹夜推开了一家整形医院的大门。这里的前台已经对他非常熟悉,客气打招呼便领着他径直上了二楼。
这是他第三次来做祛除纹身的激光手术,也是最后一次。
等做完后,他穿上衣服,医生随口说了一句:“表面的纹路可以去掉,可心里的纹路没那么容易。”
“这是转行要当情感咨询师了?”
郎夏摘掉口罩做好一系列的清洁措施才靠近他,“和朋友聊聊心事不行么?”
医生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女人,面容姣好,留着一头利落的棕发,眼睛是好看的褐色瞳仁。
霍琹夜理了理肩颈的衣领,淡淡道:“我和你还算不上朋友。”
“你和我哥交上了朋友,沾亲带故的,我俩多少也有点交情吧?”她莞尔勾唇,“再说了,我可是帮你把心口的朱砂痣给去掉了。”
霍琹夜和郎夏之间并未有什么,只是郎锋带着她,三个人一起吃了几顿饭,再者就是帮他做了几次激光手术而已。
可她每次见面,那张嘴就不肯停歇,叭叭叭得惹人心烦。
“说起这个,霍琹夜,是什么意思,那个女生的名字吗?”她撇撇嘴,眼露嫌弃,“还心动是你,啧啧,你这审美水平有待提高啊,情话好俗。”
之前看到他心口上那般直白的纹身,她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但同时也很意外。
瞧着他的面相,也不像那样肉麻的人呀。
霍琹夜漠然睨她一眼,拉开门往外走。
郎夏又在后面喊道:“回去好好休息啊,晚上一起吃饭,不准不来,我叫上我哥了,地址一会儿发给你。”
“……”
男人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想着手上要是有根针的话,一定转身把她的嘴给缝起来,还世界一片安静。
……
一到放暑假,禾禾便跑到瑾山监狱来看南媚,可没想到在大门口碰到了一个讨厌的男人。
陆谌也看到了她,马上碾灭手中的烟,抬步朝她走来。
“你来干什么?”禾禾眉间染着一丝讥讽,“南南不会想看到你。”
男人开口:“我知道,我的名字从一开始就从她的探监名单上划去了。”
“不止。”禾禾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陆谌我告诉你,不想再来找南南,她的往后余生没你的位置。”
陆谌眼神微垂,“你不用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我本身也没想与她再有牵扯。”
眼底的凉意蹭蹭往上升,她尖锐说道:“呵,那你又何必过来?”
陆谌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监狱,没有吭声。
“难不成是正义的劲头过了,现在才生出点迟来的愧疚?”禾禾眼神一眯,“你这般做作,还真叫人恶心。”
男人收回目光转而看她,“我没有愧疚,也不该有愧疚,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呼吸一窒,禾禾看他到如今还是一副无愧于心的态度气得扭头就走。
南南当初真是瞎了眼!
直到那抹怒气冲冲的背影相消失不见,陆谌才上车坐到驾驶座上,他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看向了在副驾驶座上放着的玩偶一只半高的蓝色兔子。
他把安全带给它扣上,伸手拍了拍毛茸茸的脑袋,薄唇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我们回家。”
……
探监室
禾禾瞧着南媚的精神面貌不错,头发也已经长至齐肩了,肩膀稍稍放松,宽慰不少。她没有把刚才在监狱门口遇到陆谌的事讲出来,私心里不想他们再有任何牵扯。
她知道,陆谌是南南心里的一道疤,一戳就会疼。
两人的聊天话题多是禾禾在讲,是一些生活的趣事,南媚偶尔插一句,说在狱中的滋味也没那么乏味可陈,种植蔬菜听课这些都有的。
南媚注意到禾禾讲话的时候,唇角始终保持着上扬姿态,像是在压制内心的小雀跃,她笑道:“禾禾,我想你应该有更开心的事跟我说吧。”
被她言中,禾禾犹疑了一会才说,面色还漾着几分腼腆,“我交男朋友了。”
眉眼更弯,她打趣着说:“让我看看是哪位大神把我家姐妹儿收进囊中的?”
本想第一时间告诉南媚,可禾禾想到这段恋爱,交往的时间还并不长……
“不告诉你,反正是个优秀到骨子里的人,你见到他也会夸上天去。”
“……”
南媚才不信,“小心你把牛皮吹破了。”
“破不破,到时你再看啊。”禾禾看着她,目光柔和散着星光,“南南,还有三年我就可以接你回家。”
心底微沉,南媚抿着唇笑,“我等着那天。”
禾禾戏谑着说:“到时要让爱妃陪我睡个三天三夜。”
“谨遵黄桑圣旨。”南媚配合答道。
……
那之后冬去春来,夏去秋来,瑾山监狱外的四季都在变化,特别是冬天,在那几年像是特别眷顾安城,鹅毛大雪飘然而至,整个城市都盛着一种透净的美。
那是南媚曾经最向往的景色。
可她眼中没有美景,只有一片凋零。
……
三年后
南媚出狱的前一天晚上。
本庭宣判,被告人南媚贩毒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及时执行。
南南,你别怕,哥一定会替你上诉的!就算付出一切,我也在所不惜,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你相信我!
哥,我信你,爸爸已经不在了,烟姨还躺在医院里,无论多久,我都相信你会救我出去。全世界我只相信你了。
哐
凌晨两点,南媚被噩梦惊醒,她缓缓坐起身,后背的冷汗仍是止不住地冒。
隔壁床的罗姐不知是一夜未睡还是被她的动静吵醒了,她见南媚坐起来,从床铺地下拿出两袋啤酒递过去。
她轻声询问:“做噩梦了?”
“嗯。”南媚把啤酒袋接过,“什么时候带进来的?”
“给你践行总要有点仪式感……”罗姐笑笑,“还有五个小时你就出狱了,真好,以后没人烦我了。”
南媚喝了一口,她盯着罗姐消瘦的肩胛骨看了看,想着要开个什么话题来打发时间。
“罗姐,你以前说过,我出狱之前你会和我说说你入狱的理由。”
罗姐笑意收敛,危险地眯起双眼,“不怕我了?”
“七年了还要怕你,不是浪费你教导我的苦心?”南媚的话里多少带着点诉苦的味道。
毕竟当初那些伤是实实在在的。
“你这丫头……”罗姐把啤酒一股脑喝完,说:“其实原因没什么复杂,是我丈夫染上赌瘾,还家暴我,所以我就把他杀了。”
让人唏嘘吧,多少爱恨消散如今也只剩云淡风轻。
南媚身体一僵的细微反应收进罗姐眼里,她解释道:“是桌上赌,你别多想。”
她喉头滚了滚,“嗯。”
“你呢,怎么样,出狱后打算和那个人怎么办?”
“他前天来看我,已经和我求婚了。”
罗姐锐利的眼眸一掀,“我说的,是你心底的那个人。”
南媚顿了顿,把啤酒也一饮而尽,喝完后还挤了挤干瘪的袋子。
“没有,我心里没人。”
“也罢,随你怎么说都行,反正出狱后记得做到我交代你的事。”罗姐睡下去,把被子拉过来严严实实地遮住,好像只有把脚心一起蒙在被子里,睡觉才能有安全感。
“不聊了?”南媚诧异道,这还没说上几句呢?
“你还真当我要和你聊一夜?我们年龄有代沟,聊不到一块儿去,还不如睡美容觉来得实在点。”
“……”
没几个小时就天亮了,这还能睡上美容觉?
南媚眉毛微微扬起,行,你老大你说了算。
她也躺了下去,不过闲有些闷热没有盖被子,侧着身子说了句:“谢谢,晚安。”
她是真挺感谢罗姐的,虽然刚入狱那一年多,罗姐带人修理她,可之后也是罗姐常常护她,让她能保留一寸干净舒心的自由。
这最后几年的照顾,就让她用那件事来抵人情吧。
……
翌日
安城一区警局内热闹一片,有很多同事在祝贺陆谌升任高级督察。
这两年,陆谌几乎成为了安城的风云人物,他带领的那组人获得了诸多荣誉,只是令人可惜的是,一向和他是完美搭档的褚越被调到了其他分局,没人再能看到这对金牌组合神速破案。
“老大,时间快来不及了,你还在磨蹭什么?”木子扯着大嗓门吼道。
还好今天人多,要不然他这一吼又得被上司教训。
陆谌打开门走出来,一身蓝色西装身材修长挺立,宽肩窄腰是典型的衣架子。
“老大,好久没看你穿西装了,果然,依然帅得一逼。”
“我先走了。”陆谌拐进电梯下了楼。
木子跑去把电视打开,准备一会蹲守老大的新闻直播。
陆谌开了十五分钟的车程,到了一幢新闻大楼。他在会客室等待要采访的记者,目光落在一旁的电视上,模式是调成静音的,他随意看了几分钟,都是些富家阔少的八卦绯闻。
半晌,记者拿着采访单进来,因为不是直播,所以大家当朋友间的轻松谈话就行了。前面记者先是表扬了一番,随即问道他当警察的原因。
陆谌淡淡开口:“一开始的初衷并不是想当警察。”
“那你原本打算从事什么职业呢?”
“消防员。”他说:“因为我的爸爸也是个消防员,小时候就立志想成为他那样的英雄。”
“那什么又改变了你的想法呢?”
“是我朋友,他是我爸同事的儿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一起报考了警校。”
陆谌没说的是,因为他爸爸在一次任务中牺牲,而当时陆谌还在怪责他爸爸,错过了最后一面,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看到猛火就怕,所以才和朋友报考了警校。
起初算是得过且过,没有意识到要想穿上那身制服应该有怎样的责任与信仰。
直到朋友死于坏人手中,他才察觉到隐藏在黑暗之下的罪恶是有多可怕。
所以才会在毕业那年果断接下卧底南家的任务。
……
瑾山监狱
当监狱大门打开,南媚穿着一袭白色长裙,身姿窈窕而轻盈,她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缓缓走来,长发散在背后,也跟着轻微摆动。
她朝那边站着的两个高大人影走去,刚刚靠近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几十辆车前站着的黑衣男人都纷纷道:“欢迎二小姐回家。”
嗓音震如雷声,着实吓了南媚一跳。
她用一种嫌弃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穿梭,“谁的主意?好土。”
傅白伸手往左边一指,“我也说过,可你哥非要这么干。”
“不好么?”霍琹夜懒懒抬眼,“还是说我妹妹怕了?”
霍琹夜如今是安城有名的商界大亨,地产、娱乐各种都有涉及,比当年的南氏集团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今天开了一百多辆车来接南媚,这么兴师动众,当然一早就有媒体追踪报道。
“怕?”南媚把碎发撩至耳后,唇瓣漫开一丝玩味,“这七年教会我最多的事,大概就是在前面加个不字。”
不怕。
霍琹夜唇角笑意加深,“这才该是我妹妹应有的样子。”
“走吧。”南媚准备抬步朝车走去,却被傅白拽住了手腕。
她疑惑不解,“怎么了?”
霍琹夜递了一个眼神给身边人,那人马上从后座报抱出一大束玫瑰花,每一朵都娇艳欲滴,一共九十九朵。
傅白接过花,然后在南媚面前单膝下跪起来。
南媚似是知道他的意图,毕竟在她坐牢的这些岁月里,他几乎每一次都会和她谈结婚的事。
“南媚,嫁给我吧。”左手从衣袋里掏出戒指,右手捧着花,他的眼神中满是柔情与爱意。
女人莞尔一笑,“这好像是你第三十八次求婚了。”
“不,算上这次是第四十次了。”
“那之前那么多次我都没答应,现在你还当着这么多人求婚……”南媚眼尖看着远处的闪光灯在放亮,“可能还会被更多的人看到,你不嫌出丑?”
“嫌。”
她还是一副恣意散漫的腔调,“那这是以群情逼我?”
傅白本来没这个意思,但既然她这么说了,他也无所谓承下这个罪名。
“那你接受这个逼迫吗?”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