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盈一听到是和罗知琼有关的人,语气立马变得厉声起来,“这不是她家!”
说着便想关上门,被南媚强制抵住,一双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如果不想以后都不清净,最好让我进去坐坐。”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见丧……”
丧星,这样不被祝福的名字,南媚压根叫不出来,“我要见罗知琼的孩子。”
康盈紧盯她看了半晌,才不耐烦地松了口,“进就进吧。”
……
家里有个二十几平方的小院子,一个九岁孩童正蹲在地上玩,他穿着脏兮兮的短袖,闷声不吭地低着头,看着有些营养不良,个子小小的,和五六岁的孩子无异。
瞧着有人进来,他都像是没发现般,依然自顾自地在玩。
南媚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喊了声:“佐佐。”
“叫他多少遍都不会搭理你。”康盈不知她为何要喊这个陌生的名字,唇边溢出一声讥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母做了孽,这做孩子的自小连句话都憋不出来。”
陆谌的视线落在那一大一小身上,看着南媚从包里拿出湿巾给他擦拭脸蛋,一下又一下,温柔爬上了弯弯的眉眼。
丧星任她擦拭,也不躲避,但自始至终都不曾与她对上目光。
“佐佐,这个是你妈妈取的名字,喜欢吗?”
他还是没甚反应。
南媚回想起在狱中那七年的岁月,罗姐唯一一次流露出脆弱的神情。
这辈子我算毁了,但我希望他有个快乐无忧的未来。南媚,你帮我。
南媚站了起来,她朝男人扬手道:“陆谌,帮我陪佐佐玩会儿。”
突然被点名,陆谌眼里划过一丝诧异,走过去居高临下瞧着那小小的一团,好半天才应道:“……嗯。”
南媚走到康盈面前,眼尾一挑,“这时间他应该在上学。”
她没好气地开口:“我男人死后,家里全靠我一人撑着,哪还有精神和闲钱供他上学?”
更何况她本就认为家里这一切都是由他母亲造成的,内心对这孩子十分痛恨,能像现在这样养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南媚看得出,她根本没有好好养育孩子,要不然他不会如此骨瘦如柴。
她不想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出目的,“我要带他走。”
“哟,凭什么?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康盈漫笑着说。
“多少钱?你提。”
康盈内心隐隐激动,刚才她就看出来这女人是有家底的,要不然也不会轻而易举就将她放进来,要是她能用这孩子换后半生衣食无忧,那也值了。
正当她要开个价时,从屋内走出来一位老婆婆,她杵着拐杖怒声道:“滚!都给我滚!我绝对不允许你把孩子带走!”
南媚走近一步,“既然我应承了罗姐,自然会好好养育佐佐。”
“什么佐佐!这是我孙子!”老婆婆穿着粗气,凹陷的眼窝被气得一抖,“那女人杀了我儿子,我绝不允许和她有关的人再进来这家里一步!”
其实连老婆婆也不喜欢丧星,可到底是她孙子,她也不会把孩子交出去,死活都要留在这家里。
康盈虽小气势力,但对婆婆还是很好的,见她如此,她赶紧催促南媚和陆谌离开。
“我婆婆生着病,你们不要再来了。”
就这样,南媚和陆谌被赶了出去。
……
他们顺着路走出来,南媚还在想之后该拿佐佐的事怎么办,孩子到底是他们家的,总不可能明着抢吧?
可她也的确承诺了罗姐会好好替她照顾孩子,而且看样子佐佐在那家生活得一点儿也不好。
九岁的孩子还这么封闭,对未来的人生有很大影响。
陆谌没去管那边走边思考的女人,他径直走向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饮料。哐当,饮料掉了出来,他弯下身准备拿,却见一只白嫩的手抢先一步拿起。
他直起身,盯着眼前微扬下巴,笑得一脸散漫的女人。
“请我喝吧,算是庆祝我提前出狱。”一口清凉灌入喉中,南媚只觉身体舒畅了不少。
陆谌眉心一拧,掏出硬币再买了三瓶饮料,拿上饮料后也没喝就往前走。
南媚身形移动,把他拦了下来。
“有事?”
“没话和我说吗?”她从喉头溢出一阵低低的笑,“还是说,七年时间太长了,长到你已经把我忘了。”
说忘了不过是南媚的调侃之词,毕竟不会有谁真忘了还能跟陌生人走上这一遭。
可她没想到,接下来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两年前我出过车祸,失去了部分记忆。”陆谌的眼眸越来越深邃,像有一个漩涡在不停旋转,势要把你吸入其中不可。
黑色瞳孔急剧一缩,南媚震在当场。
将她震惊的神色收进眼里,他继续说:“我知道你是南媚,也清楚我们发生的一切,但很抱歉,我没有印象。”
没有印象……
南媚想,这个男人还真是会戳她的心啊。
“既然提前出狱了,就好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你的路还很长。”陆谌垂眸。
“那你刚才跟着我干什么?”
陆谌没搭话,虽然从资料上他知道他们发生的一切,也很了解当年的她,可如今没了记忆,对她总归是有些好奇的。
特别是木子说过,在他出车祸之前,每一次任务后他都会去瑾山监狱外守一夜。
还有褚越,他也曾告诉他,南媚被抓那段时间,他像疯了似的四处搜集证据。
是因为愧疚么?
还是别的什么?
他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陆谌漠然开口:“我还有事,不奉陪了。”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南媚站在原地,脸色终于出现一片灰败黯然。
很抱歉,我没有印象。
冷漠至极的话到现在还响彻耳边,心里涌上一股久违的心酸与痛楚。
她朝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喃喃自语:“陆昱琛,我现在二十六岁了。”
十九岁,七年牢狱之灾。
她最美好的日子都是在监狱度过。
一年一年支撑她下来的,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