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尧里觉得自己的猜测不离十,又道:&ld;难怪当初的你什么都不懂,话也不会说,经过了这么多年,自然将人世间的种种学透彻了。现在的你同之前比起来,除了那张一样的脸,你的语态,神态都同之前宛若两人。&rd;
延龄觉得尧里这一番推敲倒全敲在了点上,于是顺着话尾直接点头认同,也省去了自己一番口舌。
却忽而脑中灵光一闪,延龄猛然抬头去看那穹顶的花纹,她想起来了。
她从北一路往西,渐入了荒漠之地,虽是寒冬腊月,但白天的沙地上空仍是烈日炎炎,另她极为不适,幸寻到了一处水源,水源旁的一株巨型龙血树遮天蔽日,于是她暂居在树下,好像也那般醒了睡,睡了醒过了好些日子。
然一日夜晚,延龄刚要入睡,迷糊间看到一个身着裘衣的姑娘在摇晃她的身体,然后那姑娘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盖在了她身上……
那花纹,那穹顶的花纹,就是那件外衫的底纹。
延龄从思绪中回过神,又抬头去瞧穹顶,须臾,她讷讷问道:&ld;这上边奇特的纹案,我一路过来见到了好多处,是有什么特殊的象征吗?&rd;
尧里朝延龄视线看去,不以为然道:&ld;这种纹案是西夜王宫的护印纹,西夜人民家家户户的穹顶或墙上都会有。&rd;
&ld;那会不会有人把它制成衣衫身著呢?&rd;
&ld;用来做布纹也是非常普遍,只是为何会突然问这个?&rd;
延龄又想起那个唤作依达的裘衣女子,记得当时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是那般温婉善良。
所以她是西夜人?那她混在垣云的人中……
竟是毁人家国的细作么?
延龄欲言又止,看着尧里的眼神有些恍惚,又想到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都已无法改变,再把这内情说出来除了徒增愤慨和遗憾,也无其他,倒不如尘封在记忆里。
兴许所谓内情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延龄于是换话题问:&ld;我听说月中西夜国使臣会来朝,既然你身体里有西夜国的神灵,那西夜使臣可知?&rd;说到这,延龄似觉得哪里不对,&ld;话说神灵不是应该供奉在王室?怎会来他国开客店?难道神灵很闲还缺银子?&rd;
尧里面上神色一僵,只是蠕了蠕唇,却不接话。
&ld;我只是随口一问,你若不便说,权当我没问。&rd;说罢,延龄看向隔屏处。
也不知东行什么时候回来,这时辰似有些久了。
&ld;哈丝娜……&rd;尧里轻唤一声。
&ld;嗯?&rd;听到多年不用的名字,延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ld;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你还是唤我延龄吧。&rd;
尧里点头,缓缓道:&ld;你若没有什么必要之事,还是尽早离开齐胥国。&rd;
延龄还在想这句话的意思,瞥见刚那蓝衣公子同东行终是回来了,便没有去接问尧里的话,而是看着东行走到自己身边后,指着他怀里抱的鱼缸问:&ld;如何?可真是你家嫣嫣?&rd;
东行将怀里的鱼缸用法术化去,沉声对尧里道:&ld;不知我的随侍何处冒犯了姑娘,竟让姑娘拔了她的化身鳞。&rd;
尧里示意蓝衣公子退下后,才满不在乎道:&ld;原来是这条小鱼儿,我倒是有些印象,好像是我在城外湖里用榆花果钓起来的,颜色虽是讨喜却十分难驯,就将它的化身鳞拔了,也确实安分了许多。公子这可不能怪我,我哪知它是你的奴人,又哪知你是哈……延龄的友人,你也瞧见了,店里众多人要养,我出去找些新鲜玩意也是为了揽客。&rd;
&ld;榆花果?&rd;东行的声音提高了几个调,&ld;普普通通钓鱼何以要用到此种在水下能散出迷液的妖果?居心叵测!&rd;
尧里噗哧笑出声:&ld;公子真是爱说笑,我这是高价酒栈,接待的都是南来北往有身份地位之人以及官家子弟,用的景观鱼怎能是随随便便就寻得来的品类,今日让公子无偿带走一只,已是看在延龄的面上,还望公子莫再咄咄逼人。&rd;
延龄自是不懂化身鳞为何物,看两人之间产生了火药味,琢磨着应是个对妖物十分重要的东西,不过她此时无意探究,只想快快回到客座内,免得雪青生事,
&ld;二位要打要杀我不想参与,可否先唤个人来引我回去?家婢若再见不着我,恐生事端。&rd;
尧里随即摇响腕上铃铛,朝延龄道:&ld;许久未见你,甚是想念,本是想与你在一处多说说话,既然你急着回去,我也不好强留。只是我不便去将军府,你若有空可常来我这。&rd;
说完这句,刚那蓝衣公子已经默默来到跟前。
又听尧里道吩咐他道:&ld;将姑娘和公子好生送至海阁。&rd;
东行吊着的一口气还卡在喉咙里,也生了些顾虑。一来西境之妖不在修罗域管辖,此处机关重重,妖应不止一只,真为了一口气打起来,未必能占上风。二来她是延龄姑娘旧识,到底刚是欠了人家一个人情的,总得看三分面子。
延龄瞧着东行脸色不对,用手肘触了一下他,低声道:&ld;你不走,我可走了。&rd;
尧里仍旧一副低眉浅笑的模样,&ld;公子可还有事?&rd;
东行面上寒意阵阵,&ld;你水里的那些生灵,囊括四海水族以及修罗水域之妖,我在想姑娘到底何来的底气,不怕开罪海龙王,不怕开罪修罗尊主。&rd;
&ld;呀!&rd;尧里惊呼一声,却仍面不改色道:&ld;不如公子再去帮我看看,我那山阁和漠阁的珍奇鸟兽还开罪了谁?&rd;
如此嚣张气焰,背后定有猫腻,只是眼下纠缠无益,东行一拱手,&ld;姑娘好自为之。&rd;
遂与延龄随那蓝衣公子而去,不见尧里面上的笑意渐渐沉了下来。
仍候在海阁客座内的雪青见自家主子终于回来了,满心忧虑又忍不住抱怨:&ld;这都去了半个多时辰,姑娘若再不见人,奴可不管那么多了,定是要回府告知将军来寻你的。&rd;
延龄坐下将最后一口茶喝完,瞧着离伍逸下值的时辰还早,便打算唤人来添茶,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兴致,对雪青的抱怨只是回以一记安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