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慢点。”荣安的贴身宫女阿般气喘吁吁地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她们公主一听说文小姐在钟贵妃这里受了气，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提着裙子就跑了过来。

“慢点？我就知道端淑肯定会找事，那个死丫头嘴也毒忒，欢欢脾气倔，真要就是骂两句也还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阿般还是觉得自家公主就这么跑贵妃的殿里不太合适。

“阿般，别说裴璟还专门告诉我说要好好照顾欢欢，就拿我跟她从小长大的交情来看，我难道不该帮么？”

一路小跑过去，沿路宫女太监纷纷停下行礼，都被荣安一摆手打断了。

钟粹宫里寂静无声，等到小厮通报荣安公主到的时候才打破这份沉默。

众人起身行礼，在场的不过都是年龄相仿的闺阁小姐，日常也会串个门聊聊天的，说不上熟但至少认识。荣安以礼仪举止容貌才华立于京城女子之首，此刻却是步摇叮咚作响，环佩清脆碰撞，平日来的端庄舒雅现在也只剩下一点影子。

“端淑，你好大的胆子，见到本宫为何不行礼？”

“公主殿下刚刚说免了行礼，其实就是要端淑一人行礼么？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端淑面上尽是嘲讽，公主又怎么样，乾元帝想借王家的势力扩大皇权，那就不可能动她，反而会为了她把面前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狠狠罚一顿。

如果是平时的话，荣安也不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可惜端淑不知死活，偏偏多说了一句话，“当年夏还秋未出阁的时候就与人私通，现在她的女儿也是跟人私相授受，当真是上梁不正……呀！”

没等端淑说完后面几个字，荣安已经将巴掌呼她脸上了。身边的官家小姐都吓了一跳，纷纷朝钟粹宫的主人看过去，可惜钟贵妃此刻也心急如麻，顾不得她们。

“王盈月，你以为你是王家人我就不敢动你了，是不是？”

刚刚打的那一下太重了，端淑左脸瞬间肿成了大馒头，荣安的手也是麻得很，好半天才缓过劲。端淑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宫里挨打，本想刺激文欢出手的，却没想到荣安公主突然出手，面上一时悲愤交加，可惜脸肿成馒头，到时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行啊，你去告啊，告诉王家家主，本宫今日就是打了这出言不逊以下犯上的王家嫡出大小姐，”荣安顿了顿，继续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端淑郡主都这么以下犯上了，不知道这王家家主是否也会……”

“不，不，我没有，你别污蔑人。”此刻，饶是端淑这样的草包大小姐也能听出来弦外之意，如果她敢告到御前，那么王家家主就会受她牵连“以下犯上”。

“污蔑人，这里面多少双眼睛谁没看到究竟谁先污蔑谁？秋姨的名讳也是你可以乱叫的？秋姨当年为国献身的时候你算什么，你还不是躲在后方安心理得地享受别人用生命换来的安乐！”

荣安此话说的特别重，文欢的脸色也没有刚刚端淑第一次提到夏还秋的时候那么苍白了。夏还秋的死是不能提的秘辛，只手遮天的那几人更是提都不能提，生怕提一次掉一次脑袋。可今日荣安不仅提了，还让那么多人听到了！

“端淑，你记好了，夏还秋是我大周朝的女将军，文欢是威武大将军文韬的女儿，日后会成为第二个威武大将军，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在让本宫听到你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本宫就暂时越俎代庖替王家主好好教导教导他的女儿何为尊卑礼仪廉耻。”

荣安握着文欢的手，冰凉，五月天还暖不了，这是吞了冰块呐。

“欢欢？！”

“文小姐——”

文欢晕倒前就是听到了众人的尖叫声，还有就是被人一下子托住时的温暖，剩下的都被汹涌上来的黑暗吞噬了。

“世子，”玄青将老太医送回到宫里，转身就看到自家主子垂首坐在文欢窗前。床幔一层层的落下，遮住了里面的光景，只露出刚刚医诊时的一截皓腕，还被自家主子给塞进去了。

“需要查查文小姐受伤的原因么？”

刚刚老太医说，文欢是之前中毒加上受伤，气血亏损又加上急火攻心，使之前还没清理干净的余毒复发，这才会晕倒。

“郑太医说那毒叫什么名字？”裴璟哑着声音开口，距离文欢晕倒已经一昼夜了。他几乎滴水未进，此刻也不是平日里的光风霁月少年郎。

“花重，听说是来自川蜀一带。”

“花重，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似乎是感觉人快醒了，裴璟的声音放的格外的低，似是低吟，带着些许安抚的感觉。原本挣扎的手也安静地任由他握着。

“告诉定远王，那川蜀一带害人的东西已经到了北疆。”等人彻底安静下去，裴璟才不舍地松开手，起身跟帘外的人说话。

“是。”

“还有，”裴璟沉思了一下，“给王家找点事，省的天天没事找事。”裴璟所说的事，可不仅仅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呐。

“是。”

文欢昏迷的这两天，整个京城就像炸开了锅。荥阳王氏被查出一堆烂事，先是叔侄奸淫幼男幼女，后是被人举报侵占百姓田产，并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在荥阳只手遮天，连地方刺史的文书都敢扣拦。乾元帝被王家气得当场昏厥过去，御史台上奏一堆收王家贿赂的官员，内阁乱成一团，大理寺忙着查案。不出十来天，长安城又陷入无头尸案时人人惶恐之时。

端淑郡主跪在皇城门外，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前几天引以为傲的家世此刻分崩离析，成为世家大院平民百姓饭后谈资的笑点。她的封号没了，她在皇后宫里大言不惭地拒绝了崔家的联姻，直言只想嫁给裴璟，现在她连给人提鞋都不够，一时心头悔恨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等到文欢彻底清醒过来，已经差不多五日之久，一场雨下过后，该有的不该有的都被洗刷干净了。

“无头尸案当初先是嫁祸给徐行，然后是何虎的妻子进京喊冤，之后又是清和王被陷害，虽没言明构陷之人是谁，但最无辜的三皇子却被罚了。”

文欢手里捏着姚星河传来的觳纹纸，传信用的木机鸟立在窗户边，端端正正地“看”着窗边镀了一层暖光的美人。

“按大周律来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也应该重罚三皇子，最后也就是关了个不疼不痒的禁闭。”

“姚星河啊姚星河，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我只是想查到真正的经过，你却直接把谋后之人给我找到了。”

那觳纹纸上赫然写着，三个字，乾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