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齐梗着脖子不说话,一双眼睛躲躲闪闪,正犹豫时,小幺突然侧身,那跪在地上的小童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将压着他的两人甩开,拿着匕首直接刺向文欢。小幺也立即转身,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匕,瞬间将钟沁玉挟持作为人质。
小童一时的爆发力很强,但跟文欢这种能打好几个彪形大汉的女人来说还是不行。
“文小姐,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这位公子的命就没了。”
文欢松开掐着小童脖子的手,哂笑,“北夏人?青州刺史可真是厉害,连北夏人都能收为巡逻军。”
小幺见文欢识破自己身份,也不恼,只是笑着说,“文小姐鼓动人心的本事确实很强,如果我没有经历天仙关那一战的话,绝对会因为你的这几句话投诚。但可惜,您颠倒黑白本事虽强,但也更改不了屠杀我大夏境内三城百姓的事实。”
“究竟是谁先屠杀无辜百姓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文欢冷着声哼道,战争就是这么残酷,最终受到迫害的永远是无辜的百姓。
张齐还没缓过劲来,就被自己的小兄弟是北夏人给惊了。“小幺,你,你,”他你了好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张哥,对不起了,拿你做了枪子。”小幺钳制住钟沁玉,锋利的匕首在后者的脖颈上划出细细的血线。“文小姐,你觉得你会永远胜利么?”
文欢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吭声,任小幺自己自言自语,“文小姐,谁都不会永远胜利的,您要当心,省的哪一天自己栽坑里了。”
钟沁玉被他划得生疼,忍不住出了声,却被小幺讥笑,“哟,果真是细皮嫩肉得很,这才划了一道就受不了了,”说着,他把匕首又往里退了一点,瞬间就有血飚了出来,钟沁玉嘴唇咬的煞白,头上也出了细细麻麻的汗——不仅仅是因为疼,小幺把他提了起来,他双腿无法着力,全靠腰部力量能支撑着他,不让他跌倒。
“你放了他,我放你走。”文欢等了片刻,还是选择就钟沁玉。
“哦?文小姐,我这都打算葬身在这里了,您竟然还给我留了一条活路,是什么让你大发善心了?我知道了,是因为这小子吧,果真是皇宫贵族,命就是比常人贵,我们这种贱民生的下贱胚子,就是该死!”
“那是你自己想的,你要真觉得自己该死,那你自己怎么不去死?在这苟且偷生,让别人给你卖命?你活着的这块土地,就是你最看不上的细皮嫩肉的皇宫贵族打下来的!”被人骂了这么长时间,再加上好几天没合眼休息,文欢现在理智堪堪停留在崩溃的边缘,只要再多说一句,文欢现在立刻能用重剑捅死面前这个人!
余寄趁着小幺失神这一片刻,让玄觅立刻救人,小幺眼看玄觅冲过来,但他两只手都擒住钟沁玉,如果想自保的话,必须松手。电光火石之间,小幺已经做好打算,钟沁玉的脖子被他划了不深不浅的一道,像个破布娃娃一般被扔到地上。
余寄立刻将金疮药不要钱似的倒在钟沁玉的伤口上,后者也不知道是疼得没知觉了还是怎么着,竟也没有喊疼。
“文小姐,我告诉你,没有人可以永远胜利,你不会,文韬也不会!”玄觅一脚踢上去,这个人才安生许多,那没人管的小童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到现在,这场闹剧才差不多结束。
文欢眼底煞红,浑身上下带着骇人的戾气,狭长锐利的眼睛半眯着,转身看向努力缩小自己影响的的青州刺史。
“文小姐,这,这,我立马派人去查,您放心,巡逻军我会重新过一遍官碟,保证不会再让心怀不轨之人混进来。”
文欢盯了他好久好久,蓦然笑了,就像下了一场鹅毛飞雪的寒冬腊月,瞬间草长莺飞二月暖春了。“没必要,你们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我管那么多做什么?”面上是浅浅暖暖的笑,吐出的话却如同战场上杀人不长眼的剑戟一般,冷酷无情。
“余寄,记得一会送药,留几个人在外面侍奉就行,其余人散了就好。”
也不管院子里其余人究竟是怎样的神情,恐惧,震惊,害怕,畏缩,茫然,都无所谓,愿意如何如何吧。
裴璟身上的温度降下去一点,也能吃下去一点东西了。文欢抱腿蜷在床边,一会看一下裴璟,一会看一下,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如果一年前有人会告诉她,她文欢,终有一天会因为一个人而乱了自己的心神,她是打死也不信的。可是今天,她因为余寄一封“世子染疾”的信跑死两匹马,推掉精心准备了好几个月的及笄礼,也因为一些挑衅一些污言秽语而生气,这些都因为一个人啊!
今夜无圆月,星星也藏在了乌云后面。实在困得不行的文欢终于窝在自己腿上睡着了,床上昏迷了好几天的人却此刻醒了。
裴璟晕乎了一阵,看到自己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的手突然笑了,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他在梦里梦到的人蜷在自己的床边,一点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
他将粽子伸出去,摸了摸人的发顶,然后下地想把人挪到窗户边的矮榻上。虽然在哪睡觉都可以,但离他远一点终究是可以减少感染的几率。
但裴璟还是高估了自己,昏迷了几天,他的身体可以说是绵软无力,刚一下床就差点摔到文欢身上。文欢被这“咚”的一声巨响弄醒了,裴璟伸出自己捆成粽子的手摸了摸文欢,纱布的磨砂感将人拉回到现实世界,“阿璟,你怎么可以下床!”
“我好很多了,也没有发热了,你摸摸。”
文欢才不管他现在还热不热,只想让不听话的裴世子赶紧回床上待着,“欢欢,欢,欢欢,我真的好很多了。”裴璟坐到床边,拉住文欢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他中衣很薄,能透过衣料感受到皮肤的温热和,强劲有力的心跳。“你是不是没有挽髻?”
“没有啊,你帮我挽呗,喏,你给我磨得簪子。”文欢起身从梳妆奁里拿出一把梳子,顺手将自己的发带解了下来。“我记得是要说祝词的,你会么?”
“会啊,”裴璟之前将及笄礼所有流程都看了一遍,关于祝颂词也在心里记了个全。
“但我不是你长辈,”
“你是我哥,成不?”裴璟身上的温度确实降了许多,余寄说了,如果温度能降下来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大事了。
“不行,我是你男人。”
“……”
文欢跪坐在床边,方便裴璟替她梳发,“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慎淑尔德。眉寿万年,永寿胡福。”因为昏迷好几天,裴璟的嗓音还是略带着沙哑,声音就像是带着小钩子,从文欢心上勾起一大片血肉,然后将裴璟这两字掩在皮肉之下。
三次加礼,三次跪拜,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