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册封王姬(1 / 1)秋水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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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落花不知意,斜阳江畔顾逢君。

—虞梅柒

石里罕江水围着长白山曲曲绕绕一圈,在山脚下静静淌过,我踏上横渡的小舟,回望长夫子和渐一行四人,挥手作别。小舟渐行渐远,他们的面容渐远渐稀,变成长白山下毫不起眼的四个小点,与此处的山水一色融为一体。

江水泛浪,微波拍岸,辰色薄凉。我坐在船尾,看着粼光水面飘着的落花,似是梅花谷中的梅花花瓣,它们兴许随着断崖泻流而来,与我一同荡去未知的地方。

日出晨曦,王兄骑着燕国名驹迟雪马,迎着初阳江水,等候着我乘坐的小舟靠岸。岸边码头长亭,一棵扬柳树迎面娇柔展枝,根根丝绦随晓风转千回浪,此时三月春华,柳絮因风似飘雪。王兄骑着迟雪马驻足在杨柳树旁,我踏上长亭,穿过廊道,抬头看见神俊的白马上骑着一名俊美的男子,马上的男子低下头,透过绵绵飞絮看我。

四目相对,我只觉心若雷击。

“柒妹”、“王兄”,他淡然喊到,我,恍然应到。

石里罕江,高马踏雪,江水引歌。

我在马车上努力回想,王兄与古廊桥上的紫衫男子有何不同,黯然发现,两人容貌完全一样,连眉头与深眸都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我颓然地坐在马车中,听着马车碾过碎石的声音,听着马儿嘶鸣的声音,听着甲胄阵阵清脆的声音,听着蓟都城门大开的声音,听着人群的哄闹声,直到所有声音都戛然而止,我振奋起精神,在女婢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我与王兄一步一步踏上祭望,跟在马车后的燕云藤甲军跟着我和王兄一起踏上祭望,建造祭望的青冈石在燕云藤甲军的脚下发出低沉脆响,如编钟击奏,阵阵作响。一百零八阶后,一座红色宗庙出现在我面前。燕云藤甲军分列在石阶两边,一阶两人。王兄在我身前一步远,我随着他的脚步跨过槛下横木,走进宗庙。宗庙两旁站了两排人,左侧人月牙冠朱服,手执玉圭,有文士之风;右侧人束髻金钗黑服,手执青圭,怒眼峥目,肃杀之气凛然。祭台附近之人着稀珍瑞兽袍,呈拥簇状,人群中央、祭台前,一人着朱黑瑞兽祥云服束带,梳大髻,大髻填润玉,头戴金冠,正弓腰祭拜。

“父王,王妹已到!”祭拜之人并未回头,“那就开始吧。”说完他转过身看了我一眼,随即退到左侧,这名与王兄面容不大相同的金冠男子,就是我的父王,燕国之王,燕王喜。

祭台上,两尊三蹄足,上饰穷曲纹、扉棱、波曲纹,足下刻有饕餮、凸弦的钧鼎立在祭台两旁,钧鼎中火光滔天。四个小司觋抬着一块蓝田玉放在祭台正中央,玉上雕有精细的四仪八卦云纹,昭应云梵九霄、青天浑圆,玉石上有一颗四仪八卦石。石上有一玄龟,脖子上插着一柄短剑,剑上有名:龟坼,剑上系着一根金丝,金丝悬挂着半块玛纹玉。

我与王兄伏拜在祭台下,一名穿着宽大的金丝岚山巫袍的老司觋拄着一支玉杖,走上祭台。皱纹满布的手如一枝枯柴,勾住玉杖,口中念着晦涩难懂的话语,嘶哑声中,似有歌声。歌声低沉而轻柔,像是一阵风从旷远的过去飘来,飘向无尽的未来。正当人沉浸其中的时候,低沉轻柔的声音陡转一变,变得急促激鸣,如长河落水,惊涛拍石,阵阵如雷。冲进我的脑海,泛起云海翻涌,千军万马奔腾。

老司觋转过身,摘下头帽,露出满头白发,白发盘卷四开、杂乱无章。又命人将祭祀用的器具、牲畜、美酒置于祭台之上。随后换左手执玉杖,右手拿起我不认识的乐器,那乐器形似长管有孔,偏又有弦。老司觋身后的小司觋也拿起同样的乐器,五人用玉杖敲击长弦,管中就发出清灵低深的声响,和着老司觋歌声,舞起《云门大卷》来。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

申锡无疆,及尔斯所。

既载清酤,赉我思成。

亦有和羹,既戒既平。

鬷假无言,时靡有争。

绥我眉寿,黄耇无疆。

约軧错衡,八鸾鸧鸧。

以假以享,受我溥将。

自天降康,丰年穰穰。

来假来飨,降福无疆。

顾予烝尝,汤孙之将。

舞毕,老司觋整顿衣袍,放下乐器,重新拄着玉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和王兄。他的眼神从我们身上扫过,凛凛威严扑面而来,让我心生畏惧。我用余光看了眼老司觋,他似乎变得高大无比,只是一瞬,他的身上似乎闪过神明的影子,他的眼神直视人心。我不敢再看,只得紧紧低下头。

过得一刻后,老司觋取出鲛油,涂抹在玉杖上,又用玉杖分别从两樽钧鼎中引出火焰,玉杖的上的鲛油滴落在龟壳上,熊熊烈火燃起来,空气里满是麝香味。钧鼎中火焰腾烧,火光滔天,宗庙的红柱,石瓦都被染上火光的橘红色,只有龟坼剑寒光依旧。

鲛油燃尽,龟壳上的火焰逐渐燃灭,裂成几块,祭祀结束。老司觋徒手取下龟坼剑,龟坼剑刚被烈火焚烧过,却似没有温度一样,被他握在手中。然后解开金丝,取下玛纹玉,赐予我,又将龟坼剑赐予王兄,然后走到我们身后,端起烧裂的龟壳走进宗庙后面,随后出来个小司觋,手上拿着诰书。

小司觋引着我和王兄走出宗庙,宗庙内的父王和王族臣子也随之而来。小司觋站在祭望上,展开诰书。

“燕氏子孙叩伏”祭望上下,众人伏拜。

“燕历燕王喜三年三月十二日,讣天神浩灵,天意顺而知之;诏地渊四极,告承运而德之;河岳平升,江海静浪,诸星并轨。是以公子姬丹,王女姬梅柒维仁维厚,故赐公子姬丹龟坼彗剑,封为太子,号为太子丹;赐王女姬梅柒玛纹皎玉,封为王姬,号为柒王姬……。”

“嘭、嘭、嘭”鼓声自祭望之上敲响,一声接一声传至祭望之下,驻守在祭望之上的藤甲军,手持长戟,敲石震吼,吼声应着鼓声,鼓声和着吼声,卷起一股声浪,传遍祭望四周十里。守在祭望四周的军士们也应着鼓声吼声,四散开来,纵马列阵。马匹铁甲,叮叮作响,铁骑奔驰,将士纵横。将士们聚成一列又一列方阵,将祭望紧紧拱卫正中。

祭望正前方,一银甲青盔将军骑马出阵,在祭望前下马,拔出剑半跪在地行礼道:“末将将渠叩拜吾王、太子丹、柒王姬。”

“将渠,本王封你为上将军,赐号威武,悬金翎剑,即日起,燕国藤甲军由太子丹和你统领,太子丹为统帅,你为将军。你们俩势必要守住蓟都,保住燕国。”

“末将谨遵吾王之命,誓死守卫蓟都,捍卫燕国土地,驱逐赵国胡夫,保卫吾王,保卫太子丹、柒王姬!绝不让燕国蒙受屈辱!”将渠起身上马,挥舞长剑,在阵前大声疾呼“保卫吾王、保卫太子丹、柒王姬!绝不让燕国蒙受屈辱。”“保卫吾王、保卫太子丹、柒王姬!绝不让燕国蒙受屈辱”阵中将士呼应将渠,呼喊声一阵盖过一阵,响彻蓟都。

尔后我才知晓,燕赵此前有过相争,燕军率六十万之众,车两千余乘,兵分两路,大举进攻赵国鄗、代两城。然而,鄗代之战,燕军大败于赵军,赵将乘胜追击,几日前就已攻入燕国境内,此时已逼近蓟都百里开外。燕国存亡在旦夕之间!

册封大典后,王兄忙碌于蓟都的布防。自他受命为统领后,铁甲不脱身,佩剑不离手。整日四处巡查、严整军令、训练将士,只待赵军围成的那一天。

那一天随即到来。当赵国二十万大军,貌如蝗虫的一片兵甲从城外的荒原逼近蓟都城外时,父王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殿庭。王兄以及将渠却不曾一言也毫无动作,只是依旧四处巡查、严整军令、训练将士。

第一日,蓟都如平常一般,比之平常,只是稍微冷清些。

第二日,蓟都王宫安静的依旧如故,也无大臣进谏,王宫外偶有一些骚乱,很快就被平息。

第三日,赵军已经彻底完成包围,蓟都四个城门都被赵军封锁起来,蓟都内一些达官贵胄家中的客人往来比平常要多了许多。城内偶有几个痞凶闹事,也很快就被平息。

第四日,有大臣进宫求见父王,父王不见,仍待在自己寝宫,大臣又去见王兄,王兄不见,见将渠,将渠言:“蓟都定会安平无恙”。

第五日,赵军午时正面攻城,蓟都南宣门受损,但无大碍,赵军一波进攻后就不再进攻,回到自己的营地,休养生息。燕军也不曾出城追击,双方只阵亡几名将士。寅时,蓟都城内的几处房屋被赵军的投石砸毁,十余人身亡。

第六日,蓟都城西一条街子起火,烧毁一排商铺。城东达官贵胄的聚集地,各户门院紧闭。夜里,许多街子上有人聚集。

第七日,赵军再次进攻,将蓟都西轩门毁坏,将渠令人用箭击退赵军,将此前烧毁砸坏房屋的木梁屋石堆砌在毁坏的西轩门处。夜里,蓟都城内发生骚乱,王兄亲自率队平息。

第八日,赵军开始只叫阵,不进攻,又从城外朝城内射出纸信。蓟都起火的地方开始增多,发生的骚乱也开始增多。

第九日,赵军白天在蓟都外操练起兵士,夜晚纵酒笙歌,欢声笑语,蓟都内时常能听见城外传来的笑声,乐舞声。

第十日,王兄起的很早,站在蓟都南宣门城墙上,从早一直站到晚上,不言一语,也不看赵军,只是盯着很远的地方。

第十一日,王兄依旧如此;

第十二日,王兄依旧站着,盯着很远的地方;

第十五日,王兄来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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