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出嫁(1 / 1)秋水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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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道外晓风寒,斜阳芳草絮絮残。

—虞梅柒

祭望之上,老司觋再一次起舞,为我远嫁秦国之行祈福。我独自一人站在宗庙门前,小司觋们小心翼翼地为我穿上红岚玄袖嫁衣,纯衣纁袡,风卷衣袂,飘飘不绝。老司觋亲自为我佩挂玛纹玉,我低下头,老司觋轻轻系上佩玉,又将嬴政的青玉帮我系在腰间,最后将红木雕燕的钗子插在我的头上。做完这些后,老司觋口中默念有词,晃动着手指上的镯链叮叮作响。

“祈福毕,恭送柒王姬!”

“恭送柒王姬!”祭望之下,众人半跪,恭送之音不绝。鼓声大作,乐声大起。我一步步走下祭望,看着祭望之下等我的王兄,脚步不住地放缓。王兄也伫立在祭望之下,紧紧地望着我。此间,众人皆低头躬身,仿佛这世间只我二人。

朱唇贝齿,眉袭春色,双靥含花,一笑芳华。

猗眉如剑,会眸如星,有匪君子,一顾倾心。

一百零八阶,一百零八步,王兄侧身驭马,将我扶上马车。他日,他为我驱车,接我册封为姬,今日,他为我驱车,送我出城嫁予。天不作美,天不怜人。

石里罕江水旁,将渠已等候多时。见到王兄驱车而来,高声呼喊:“日落辰昏,祭拜江神,礼箭七二,奏鼓八一。”随后鼓声起,将渠从王兄的手上接过马车,带着我驶向秦国。

半个月后,在燕国与赵国交接的渔阳郡,我见到了在此处已等候多日的秦国使者,樊於期和赵成。

樊於期和赵成是在一个月前抵达的燕国,二人将迎亲的队伍留在渔阳郡,带着聘礼到赶到蓟都。随后拜见过父王,见过王兄,把聘礼送到安华宫后就回渔阳郡等我了,周礼称其称为“纳采”、“候昏”。

与他们二人会和后,樊於期和赵成二人采购了些物资,又休整一天才出发。第二天一早,樊於期把自己带来的迎亲队伍与将渠所带的送亲队伍混编一体,几百人的队伍就浩浩荡荡朝着秦国奔去。将渠说,现在我不能再随意的下马车了,出了燕国,我就已算是嫁给了嬴政,因而诸事要以夫家为主,也要听候夫家之人的安排。

出发前,樊於期赠给我一个婢女,唤作‘阿怜’。阿怜的年龄大致与我相仿,樊於期让她上车侍奉我,她上了马车后,一直侧身跪坐在我面前,低着头,也不看我。我让她与我同坐,她不敢,给她一个垫子,让她坐在垫子上她也不坐。

梅花派向来不分高低贵贱,我也一直是这个禀性,虽然下山后被册封为王姬,但我也很少任用侍从下人。在我几番令从后,阿怜终于拿起垫子垫在身下,却依旧侧身跪坐在车门处。

阿怜上车后一直毕恭毕敬,好几天里连头也不抬起来,言语甚少,连夜晚入睡也只是靠着车壁休憩,对我的侍奉则是竭心尽力、无微不至,让我觉着好生可怜。

一路跋山涉水半个月,窗外的景色也看腻了,最初时的离殇也淡去许多,整日在马车中无所事事,又不能随意下车,就想跟人说说话。这几天阿怜的脾气我也摸透了,只要我命令她的事,她几乎不会违抗,只有她觉得不符合自己婢女身份的事,才会违抗我。因此我就让阿怜陪我说话,阿怜应诺了,谈话却很无趣。只我在问,她回答,其余的一句闲话她也不曾说。好在阿怜很诚实,只会说实话。她告诉我,是嬴政亲自挑选她来侍奉我的。她是嬴政的贴身侍女,既负责嬴政的饮食起居,也负责暗中保护他,因而选她来侍奉我这一路是最好的。况且她年龄与我想当,若是遇到危急时刻,还可同我鱼目混珠一番。我想着这嬴政倒是心细,就是阿怜太可怜了。

几日的交谈,我本以为会与阿怜亲近些,谁知她反而更为卑敬,头也比此前埋得更深。每日除了服侍我,她就一直跪坐在车壁角落,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她如此。其实,阿怜的样貌算得上上等,螓首霖眉,脂肤黛眼,只是一身仆衣,遮了美貌,多了粗糙。不知为何这样的女子,怎会沦为婢女。

不管我如何想,车马一直在朝着秦国方向行进。一日,车马行至开阔地,樊於期遣停队伍,略作休整。将渠走来,让我下车透透气,走一走路,说前面就要进入赵国腹地了,也是此行最为危险的一段路途,为了我的安全,也害怕赵国发难,队伍会避开大路走一些小径,到时就不能再坐马车了,或许还需乔装打扮,会委屈我的身份,让我见谅。我自是毫不在意,况且这些天我闷的慌,能走一走路是甚好。

休整完后,樊於期把队伍召集起来,从中挑选出精士,其余人则带着空马车继续沿着原路行进。樊於期把挑选出来的人分成三队,一队在前探路,一队在后护尾,另外的精士则跟我和樊於期、赵成、将渠、阿怜一路。樊於期向我请罪后,我就换上了素衣,一行十余人就开始徒步赶路了。

起初,我并未有任何不适,后来我察觉赵成时不时盯着阿怜看时,才有几分不悦。樊於期从未提起赵成是什么人,只说是秦国贵族,是嬴政派来的使臣。我问将渠,他也不知晓。赵成脸上多是稚嫩,眼神却显得极为老练,想来年龄也不大,是个王胄贵族,见多了王宫中的争权夺势才如此。

当夜,我们找了个地势平缓,靠山近水的地方扎营。樊於期派了几个哨子把四周搜查了一圈,临睡前又安排人轮流守岗,放出几个暗哨才安排大家休息。樊於期的谨慎令赵成颇为不满,因为樊於期让他必须紧跟自己。

将渠把自己的营帐扎在我的旁边,安排了几个守夜的蹲守在我的营帐周围,阿怜与我同帐,她依旧侧身跪坐着,帐中没有依靠,她就找了根木枝插进地里,靠着入睡。走了一天的路,我也累了,就没再管阿怜,倒头就睡了。

半夜,模糊中,我依稀听见有人在喊我,转过身,发现阿怜不见了,也许是去起夜,我困的紧,翻个身继续睡了。第二天醒来,我手上赫然多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君子同路”,小小四字却正气凛然,剑意逼人,端正无比。是庆,昨夜难道是庆在喊我。庆怎么来了?

阿怜在账外听到动静,进来伺候我起床,等我出去才发现太阳高挂,已过辰时,自己竟睡了这般久。大家见我出来,将干粮拿出来烹煮,用早饭时,赵公子满目倦容,不再盯着阿怜看。

早饭后,众人继续赶路,行之不远,在前探路的那队人马的探子回报,说遇见了一群流寇劫匪,想抢劫,被他们赶走了。樊於期听了后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让大家继续赶路,下午时分,断尾那队人马的探子也前来汇报,说有一个面容丑陋的乡野农夫不慎从山上摔下,摔在在他们面前,他们留下点干粮和水后就走了。樊於期听后大怒,责问他们为何不将那农夫斩杀。汇报之人惊惧不安,不知如何回答。

赵成有些厌烦,问樊於期道:“一个乡野农夫罢了,何必如此谨慎,见人就杀,那今早那群流寇匪徒,你不叫人斩杀干净。我大秦国何时如此畏首畏尾。”

“赵公子,你不知,今早上那群匪徒本想打劫,但一见我们的人精壮干练,就跑了,这多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山野贼匪。可那乡野农夫那般凑巧的摔倒在他们面前,多半是前来探虚实的探子,若放他走了,我们就危险了。”

“你,立刻回去查看那农夫还在不在,回来向我汇报。”

“是”

那赵公子见樊於期如此说到,就不再说话了。我本也想为那探子说话,将渠将我拦住,我想起他先前的话也就作罢了。没多久,探子来报,说那乡野农夫不见了踪影。樊於期听后让我们立即赶路,众人一直往前赶,中途只休息了两次,到午夜子时才停下来休整。

樊於期先派出探子四处查看,又放出暗哨,等到四处安平的消息后,才让大家休息就寝,随后他又把精士们分成两批轮班守夜,一个时辰换一次,安排好后,又叮嘱大家提高警惕,今夜不可睡得太深,才让大家扎营休息。

扎好营帐后,阿怜让我先休息,我本想就那般熬着不睡觉,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翌日未时,我从睡梦中醒来,一切如故,什么事都没发生,赵公子对樊於期更为不满了。

用过饭,又休整了会,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继续赶路时。一个头戴斗笠,腰挂长剑的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拦我们的去路?”樊於期对那人问道。

“在下无名浪人,一士子之徒而已。”那人声音沙哑,一顶破烂的斗笠下掩,遮住大半脸,只露出嘴在外。“我的目的自是拦你们的去路”

“阁下为何要来拦住我们的去路?”

“自是为了你们的性命。”

“那阁下是为取我等性命而来了?只是你区区一人,怕是太过骄狂。”

“不,我是为了护你们性命而来。你派出去的探子都已被人杀了,前后两路人也已死了。当然,他们不是我杀的,我恰巧路过而已。”

“阁下是何意思?”

那人默不回答,久不作声,倏尔从怀里拿出一本书,细细地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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