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二章 人生最难忆相逢(四)(1 / 1)秋水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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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台之上~

阴暗的天空,乌云几乎到了头顶,猛烈的风雨,无情地吹撒、泼落,淋到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之上。

他半蹲半坐,低着头,头发散乱,雨水顺势而下,连成水柱,混着腥红地鲜血,流到地上,化作一滩血水潭。血不断地流、血水潭不断拓宽,染红一片。

他的手中还紧捏着半截断剑,青筋暴起,借着断剑,拄在地上。

雨水混着泪水,模糊掉我的双眼,我已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只见到一个血色身影。

扶苏紧紧地抱着我、驖驷也驻足不再前行。我大声地嘶喊,却听不见声音,兴许是喊了,兴许,它死在了我的喉咙。

更远处,紫色身影依旧高傲、冰冷,手中长剑锃亮,在雷光之下熠熠生辉。他的头发也是散乱,在雨中,却是无风飘摇。一袭紫衫,尽是无情。他的脸,更是冷漠。冷漠,他该是一向如此。

我多想恨,却不知如何恨。他对我是那么好,让我如何都生不出恨来。我只能恨自己,恨自己笨拙,不曾与长夫子多多学艺,如今什事也做不得;恨自己飘摇不定,连恨一个人都做不到;更恨这老天,偏偏让生死仇怨的两人成为我的至亲,成为我的挚爱。

“小柒,你不该来!”两个身影都如此说道。

如果我不该来,如果你们不想让我来,又为何要行此举,让我不得不来?

话未出口,扶苏轻轻点了我的窍穴,害怕我再做出冲动之事。

“扶苏,将你娘亲带走。”

“父王,娘亲担心你,孩儿也担心你。”

“不必担忧,有此剑,便可断胜负!”

“那孩儿与娘亲更不用走了!父王!”

“也罢,你就替父王照看好你的娘亲!”

血泊中的那人,扔掉手中的断剑,拿起一旁的“铁棍剑”。

起身、拔剑。

“孤,嬴政,以此剑,问天!”

此言一出,“铁棍剑”剑身上的锈斑如莲花开落般层层剥落,剑尖处绽射出耀眼地银辉。锈斑脱落后,露出繁复地铭文,熠熠发光!银辉染过,“铁棍剑”仿佛活过来一般,剑身上的铭文似若游动。

他举起手中的剑,直指苍穹。原本低矮地乌云瞬息消散,漏出巨大的洞,像是天空破了处豁口。洞内电闪阴鸣,隐隐不发。

“天公不可问,故名天问。可笑、可笑,天公有何不可问,有何不敢问。在孤手中,此剑,便要问天!哈哈哈~”

“轰~”

苍穹之洞中阴鸣的雷闪再也藏掩不住,凝聚成一匹巨莽,朝他砸去。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害怕他就此殒命,也害怕自己会从心底恨起另一个人来。

可他不会的,对吗?我在心底笑了,他不会让我受伤的,连心伤都不会。

你看,他果然不会!

银色的巨蟒砸下,只是徒增问天剑的剑辉,他毫发未伤,只是将青衫摆弄,增添几分飘逸。

“姬丹,长夫子说的对,你是拥有王者之姿的,太阿剑在你手中发挥的威力比在成蟜手中大了百倍、千倍。太阿剑在我手中,兴许还发挥不出你的十分之一。可长夫子还说,这天下是乱世之争,王,是一时的,唯有至强无畏者,才能引领乱世,成就王者之王。而长夫子说的,便是我!”

“长夫子是什么时候把‘天问剑’给你的?”

“哈哈哈,你还是太怯弱,太奉行旧的那套,不敢打破成规。所以,你‘问天’不敢问,此剑,自然不会到你手中。”

“我问你,长夫子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长夫子?不对,是高渐离给我的。小柒嫁过来的时候,高渐离曾随同小柒来过一次咸阳。那一夜,我们也算故友重逢,喝了一夜酒,不过三言两语。准确来说,他只说了一个词“形同陌路”,与我与你皆如此。酒盏过后,即将分别。他才把‘问天剑’拿出来,送给了我。我问他为何?他说长夫子已将‘问天剑’赠给他,是他之物,因此他想送予谁便送予谁。

有些糊弄人的答案。我再问他,他不再作答,随后就离开了咸阳。高渐离是高渐离,除了长夫子,这天下恐怕在没有谁能猜到,他所做之事是为何,直到你作为质子来到咸阳,我才明白。高渐离的推衍之术早在几年前就已登峰造极,恐怕今日今事,他早已推算得到。

至于为何送给我,姬丹,你该明白,‘大势所趋’四字是何意思!”

“嬴政,如果你真认为高渐离将剑送与你是因为大势所趋,那你就太天真了!你不知这世间,最难知、最难解的,就是人心,更何况,高渐离这等最懂人心的道行推衍之徒。”

“姬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些闲费的话,你留着自己听吧。既然你我无论怎么说也要分出生死高低。那还等什么?”

“嬴政!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当初在邯郸,我一定会用你的命,去换她的命!”

轰隆隆~,雨停了,天空中低矮地乌云却越聚越多,卷聚在紫色的身影之上。一阵接一阵的雷鸣声在乌云堆中响起,电光闪烁,照耀在紫色身影冷漠地脸庞上。他的眼神涣去冷漠,蕴有怒火,亦有哀伤。那哀伤像是一根冰冷地毒刺,在他望向我的时候,深深扎痛我的心。他的眼角驻有泪水,我的眼角也有泪水。

为何?我的天空飘起了白雪,飘啊飘~

为何?我的世界燃起了大火,滚浪一般,烧啊烧~

为何?我的心中一片虚无,只有孤独~

...

“人生最难忆相逢,小柒,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不是在回忆之中!不要忘了,在这纷纷扰扰的天下,有一座山,叫长白山;有一条峡谷,叫梅花谷;有一个门派,叫梅花派!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天下不值得留恋时,就回来吧!”

“渐,你怎么了?虽然你一向说话都有些神经质,但你今天说的话特别神经质。”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个矮小的李梅柒如今也长得这般大,竟要嫁作人妇了。太快了。”

“那你以后多来秦国看我!”

“嗯~”

...

“娘亲,你怎么了!”

“嘶~”,我一阵吃痛,听到了扶苏的叫喊。我像是又做了一个梦,梦中依旧只有我和渐。梦过之后,心中有些温暖。这是今天第二次梦见渐了!

远处的紫色身影,衣衫在风中不住的飘。他举起手中的剑,乌云不再卷聚,狂风骤停,天地寂静。他像是一尊天神,号令众生万物。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那似乎能将我吞噬。

他就那样举着手中的剑,面无表情,俯瞰万物,一步一步从高台上走下。

一步起狂风,狂风怒号!

一步生雷鸣,雷霆震啸!

一步降暴雨,暴雨如瀑!

三步,没有看清他是如何踏出这三步的,十余皆台阶的高台,他只用了三步就走了下来,带着天地异变,似若神明下凡!

“你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姬丹,如果姬喜知趣,应该早早退位,将王位传给你,燕国在你手中,兴许还有救。可惜,你不是我,你永远不会做出逾矩之事!更可惜的是,你遇见了鼎盛的秦国,更是遇见了我。”

话毕,问天剑上的铭文闪耀出璀璨地金色光芒,像是这阴暗天际中一轮小小的旭日。剑身上荧光闪现,四散流动,剑气溢出。嬴政脱去青衫,轻薄地单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似要被狂风撕碎。暴雨不歇,击打在他身上,化作一条条水柱流下。他将发髻摘下,扔到一旁,最后一撮规整地长发也骤然与风起舞。

他似神明,他似邪魔。神明带着天地之怒,狂风骤雨、电闪雷鸣;邪魔手提旭日,荧光皓月、蚍蜉撼树。

“我替人间问天公,世间何处有神明!”

旭日东升,金光耀眼!

雷鸣电闪,狂雷降世!

远处的光芒,一阵大过一阵,让人睁不开眼。只听得到光芒中,剑击惊鸣。偶有天降雷光电闪,时有剑气浩荡。一声声喝打,一次次激撞,不见其形,却知其貌。

雨下得越来越急,如同苍穹撕裂了口子,将黄河之水倒灌而下。眼前几乎不能视物,耳畔也多是雨水拍打的声音。李信亲自送了一把伞来便退去了,扶苏为我掌伞撑雨。

“孩儿,将娘亲的穴道解开,我们回去吧!”

“娘亲,孩儿此次冒犯娘亲了,但为了娘亲的安危,孩儿不能解开娘亲的穴道。孩儿知晓,娘亲是不可能回去。”

“他们二人如此,娘亲还能做什么?制止他们吗?娘亲连靠近都做不到。”

“娘亲,孩儿知晓你心中在想什么。孩儿是不会让你去的,父王和舅舅都曾给孩儿说过,不论他们二人如何,都不会允许娘亲受一点伤。父王还说,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孩儿都要将娘亲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娘亲,孩儿知道,父王与舅舅相争,无论谁输谁赢,你都难以接受。但孩儿若是此时带你回长生殿,你肯定也是不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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