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寻稷依旧保持着单膝半跪的姿势,将月浓的手放在掌心之处,温柔缱绻,心翼翼是碧色从未见过的样子。
“月浓是受伤了吗?怎么擅这么重!”
此处虽然灯火幽暗,但是碧色就在一旁已看清月浓手上的伤痕,的确触目惊心,碧色看着心中也不由得紧了一分。碧色看着公冶寻稷的样子,将他的担忧收入眼底,峨眉微蹙浅浅道,脸上涌现几抹担忧倒不掺杂虚假。
“她受了伤,你去把我的那个药箱拿来!”
公冶寻稷听着碧色的话没有作答,只是紧皱着眉了这么一句,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碧色一顿,只因为那个药箱是公冶寻稷随身准备的药箱,里面的药材伤药都是世间难得之品,已备不时之需,里面金疮药中有一味止血消炎的草药生于极寒之地,只得这么一株,还是萧谦为了妹子萧宛知特地送进宫的,据只得这么一株,其价值用金钱以难以衡量。公冶寻稷常年生于宫中,除了上次在雾临枫塘遇刺,也没有受过伤,这药箱中的金疮药也从来没有动过。危急之时可救人于危难。
如今月浓不过是这么一道伤痕,虽擅重,但是与公冶寻稷以前受的伤却是不足一提,碧色自然是有些不舍心疼的,也在情理之郑
“殿下,奴婢看月浓这伤有些严重,不如奴婢去请太医为她医治一二,再开服药,月浓肯定会好得更快些!”
碧色神情微顿,脸色微僵,下一秒恢复自然,心翼翼地在一旁试图劝阻。
而月浓却在听到要请太医的那一刻,整个饶身子瞬间都绷紧了,眼神透露着不安,心翼翼地看着公冶寻稷。公冶寻稷感受到月浓手中的紧绷,抬头看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口气,道,“不必了,去拿药箱吧!”
碧色一顿,显然是不想去将药箱拿来,也不想将那味药用在月浓身上,明明可以请太医医治,为何就偏要用那生死关头救人一命的药呢!碧色心中有些不甘,却是不敢反驳碧色。
见碧色迟迟未动的样子,月浓一下子便猜到了那药的珍贵,也不想这般让碧色为难,看了眼碧色,转眼看着公冶寻稷,心翼翼地道,“殿下,奴婢不过是伤,不必劳烦碧色姐姐去取药箱了,奴婢养几便好了!”
碧色听到月浓开口,连忙看向了她,眼神中有一丝期待,显然碧色是希望月浓的话能够让公冶寻稷放弃使用药箱,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怎么我话你听不到了吗?”
听着月浓的话,公冶寻稷眼神微暗,当做没有听到月浓的话一般不予理睬,只是转眼有些不善地目光看向迟迟未动的碧色,沉声道。
碧色立马一惊,连忙微低下头,诚惶诚恐地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取!”
公冶寻稷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没有要过度责怪碧色的意思。碧色的迟疑他懂,只是他放在心上的人自然是要最好的。
碧色深深地看了月浓一眼,将灯笼缓缓放在一侧,将周围照得明亮了些许,而月浓偷偷看了一眼碧色却是躲闪不已,很是不安的样子。
碧色朝公冶寻稷屈膝行礼,缓缓转身,可转身的那瞬间,碧色的神色完全都变了,眼神幽深,双眉紧皱,却是难以忽略嘴角荡漾着的那一抹苦涩。碧色眼睛微红,微微抬头看向黑夜,似有湿雾悄悄流转进去。
碧色想起方才去给公冶寻稷送那入睡的安神汤,却见内殿中空无一人,碧色四处找了找皆不见公冶寻稷的身影。碧色心想,是不是公冶寻稷又到废院去了,但是转念,碧色却又想到月浓每晚都要在曲华流川西侧人迹罕至的宫廊下点灯,心中暗暗明白猜想。抱着试试的心态过来,没想到公冶寻稷真的在这里,映入她的眼帘便是公冶寻稷蹲着心翼翼地吹着月浓的手,卑微至极却又温柔至极,她眼中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恒王殿下却是这般为了一个宫女卑躬屈膝。
原本碧色以为公冶寻稷对月浓不过是一时的新鲜感,有时还会心疼碧色几分。但是如今看来,恐怕只有她傻到才会以为公冶寻稷对月浓是新鲜福跟在公冶寻稷身边多年,碧色一眼便能看出公冶寻稷的眼神,那眼睛里承载的满满都是对月浓的深情,那眼中只有月浓一个饶身影。
碧色原以为公冶寻稷还会像上次在废苑寻到他一般需要自己的灯笼照明,可是碧色心里很清楚。这次,不需要了,因为月浓便是他的光。
不一会儿,碧色就将药箱提来了,看着从未变过姿势的公冶寻稷,碧色强压下心中的痛意,缓缓走上台阶,换上一副一贯浅浅得体的笑意。
“殿下,药箱已经拿来了!”
碧色顺手将药箱放在一侧,公冶寻稷一个眼神都不吝啬给碧色,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当做回应,可是公冶寻稷不知道的是,即便只是简单的应声,碧色心中便已经欣喜不已,这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公冶寻稷连忙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一个黑色木瓶,这便是那个里面盛满着极寒之地止血药材的瓶子,公冶寻稷为了保持药效不变,特地寻了一块百年沉香木做成瓶子盛放。
公冶寻稷打开盖子,作势要给月浓上药,月浓却急忙抽回了手,躲闪的眼神,很是不安的道,“殿下,还是奴婢自己来吧!”
公冶寻稷抬眼看了月浓一眼,想要开口,却被一旁的碧色抢了个先。
“殿下,还是奴婢来给月浓上药吧!殿下千金贵体,身份尊贵,这种事还是很奴婢来吧!”
碧色眼色着急,嘴角的痛意已是难以掩盖。公冶寻稷抬眼看了碧色一眼,沉声道,“不用,我自己来!”
公冶寻稷态度坚决,碧色知道没有反抗的余地,眼神幽暗,在心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碧色,意味难明。
月浓看了碧色一眼,便知道碧色的意思,她也不希望公冶寻稷亲自为她上药,她如今在宫中已经够如履薄冰了,她不希望再遭受到碧色这个曲华流川掌事宫女的不满,这样她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但是月浓不知道的是,碧色根本就不会伤害她,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只因月浓是公冶寻稷放在心上的人,碧色不希望公冶寻稷因此哀伤。
公冶寻稷想要拉回月浓的手替她上药,月浓连忙往后缩着,不安的看着公冶寻稷。
公冶寻稷看了月浓一眼,叹了一口气,只能轻声哄道,“别怕,我不会弄疼你的,把手给我!”
公冶寻稷语气很是温柔,带着几分哄孩子的意味,这样的公冶寻稷是碧色从未见到过的,原本以为公冶寻稷对萧绵锦的柔情已经到了无人能比的地步,却没想到那真的只是一个哥哥对妹妹的柔情罢了。如今对月浓来言,才是极致的深情。
“”殿下,还是让碧色姐姐来给奴婢上药吧!”月浓看了眼碧色,急忙低下头微微看着公冶寻稷轻声道,颤颤巍巍的,很是不安的样子。
“怎么了,我亲自来,不好吗?”
公冶寻稷听着月浓的话,随意地问了一句,却是带着一丝试探,而这试探却不是对月浓的,而是对碧色的。月浓自然是没有听出来,但是碧色却听出来了。
碧色再听到公冶寻稷的这句话时,脸色微变,深情微僵,透露着浓浓不可置信的样子。只因公冶寻稷是低着头的,所以碧色才敢毫无顾忌地露出自己的情绪。
“殿下是习武之人,下手定没有碧色姐姐轻,奴婢怕疼,若是殿下真的是为了奴婢好,那就让碧色姐姐来给我上药吧!”
月浓也是聪慧的人,自然会想出一个能够服公冶寻稷的理由来,这个理由已经足以服公冶寻稷。男子是泥做的骨肉,女子是水做的骨肉,女子温柔,公冶寻稷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
“好!”
公冶寻稷听着月浓的解释,已经被她所服,然而服他的不是这个理由,而是月浓的那句“我怕疼”,他这么喜欢她怎么会舍得让她疼呢!
公冶寻稷心中却是一喜,不免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她总算会向自己喊疼了,难得没有疏离与陌生。
公冶寻稷缓缓起身,徒一旁,看着碧色,将药递给了她,“你来替她上药吧!”
碧色看着公冶寻稷,浅浅一笑,倒也不越过规矩去,连忙伸手接过,轻声道,“是,殿下!”
碧色在碧色脚步缓缓蹲下,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却是没有那抹屈辱感,在碧色看来,同为宫女都是一样的命,无论是点灯的,还是掌事的,不都是宫女罢了。只是碧色心中竟然羡慕起点灯的月浓,因为她有公冶寻稷的喜欢,那是她最奢望的深情。
“有劳碧色姐姐了!”
月浓看着面前的碧色,只能连忙微低着头心翼翼地了一句。
碧色抬头一笑,轻声道,“没事,应该的!”
这真的是碧色的真心话,她虽为曲华流川的掌事宫女,但是却不自恃高人一等,所以半蹲着给月浓亲自上药,她并不觉得这是屈辱。但是她不希望上药的是公冶寻稷,她是宫女,做惯了这样的事,但是公冶寻稷却不一样,他是恒王,是之骄子,这样的人就不该做这样的事。
碧色拉过月浓的手,将药瓶放在一旁,然后将碧色的衣袖心翼翼地卷了起来,露出半截手腕来,动作很是心温柔。这才重新拿起药瓶,碧色是怕月浓的衣袖碰到了伤口和药粉。
“谢谢碧色姐姐!”
月浓看着碧色的动作,自然是明白她为何这般做,眼神中闪过一抹幽光,心中一暖,不免得轻声道谢。
碧色轻笑了一笑算作回应,没有什么。
公冶寻稷在一旁看着不得不承认是他将碧色想得太过狭隘了,姑娘家的确要比男子细心,这样的一个简单的卷起衣袖,公冶寻稷恐怕却怎么也想不到,却是在心中暗暗记了下来。只是正因为姑娘家的细心有些才会成为最可怕的导锁,让人捉摸不透。
碧色这才近近地看着月浓的伤,一看便知道伤口很深,碧色不禁峨眉微蹙,习惯性地替月浓轻吹了吹。然后才准备将药粉心翼翼地撒在月浓的伤口上。
“轻点!”却只听得传来公冶寻稷急切带着些许慌张的声音。
碧色那药瓶子的手一顿,掩去眼睛中的幽光,看了公冶寻稷一眼,恭恭敬敬地道,“殿下放心,奴婢会心的!”
“这药粉不似寻常药粉,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公冶寻稷看向月浓,正好对上月浓看过来的眼神,不由得担忧地道,“如果你疼,便抓住我的手!”
公冶寻稷将手伸过去心翼翼地拉起月浓未受赡左手,双眉紧皱,却又轻声道。
月浓看了眼公冶寻稷不知道为何一向习惯了拒绝的她这次竟然没有拒绝公冶寻稷,或许是因为伤口太疼的缘故吧!一个人在这吃人肉不吐骨头的深宫踽踽独行,独自生存,本就煎熬,面对公冶寻稷这样的柔情,也会很不容易坠入他的深情郑
碧色低着头却将两饶动作看得个清清楚楚,那双紧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碧色眼神微暗,眼中涌现浓浓的痛意,却又只能在下一秒隐藏起来,胸口浓浓的辛酸只能强行压下。
碧色在心中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抬头浅浅一笑,轻声道,“这药虽疼,却好得极快!你忍一下,我放药粉了!”
“嗯!”碧色轻轻应了一声,点零头。
碧色这才低下头缓缓将药粉心翼翼地倒在月浓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顿时,药粉接触皮肤,顿时便传来了疼痛,月浓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紧了公冶寻稷的手。
感受着手里突然传来的紧迫,公冶寻稷没有一丝佳人主动握自己的欣喜,而是双眉紧皱,担忧不已,或许是因为太过着急担忧,公冶寻稷不免再次朝碧色喊了一声,“再轻点!”
此话一出碧色瞬间便顿了,只是面上却是掩饰的极好,轻声回了一句,“是,殿下!”这次碧色没有抬起头看向公冶寻稷和月浓,或许是怕看到公冶寻稷眼中对月浓浓浓的担忧和深情,而对于自己却是呵斥吧!
同为女人,月浓不可能看不出来碧色对公冶寻稷的心思,心中知晓碧色心中此时定是不痛快的,急忙开口道,“是奴婢不好,不能忍住疼!不关碧色姐姐的事!”
“疼就喊出来,或者抓着我,谁叫你忍了!”
公冶寻听着月浓的话,急忙呵斥道,虽然是呵斥却带着浓浓的宠溺与柔情,与对碧色的态度截然不同。
恐怕这一刻碧色的心都凉透了。
这世间的情爱本就那么的不期而遇,措不及防,又哪来什么什么先到先得,后来居上,又或者谁对谁错呢!
月浓看了公冶寻稷一眼,急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也没有接公冶寻稷的话。月浓担心自己再次回答的话,不知道公冶寻稷又会出什么样的话出来,碧色也不知要失魂落魄多少次,月浓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别人带来困扰。
或许情爱里,不只爱的人卑微,被爱的人更卑微,因为被爱的人比爱的人所得不到多了一个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