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景行依靠的是宁国公府,丞相府,昭裕太后,但是宁暮起贵为宁国公府的世子,自幼为公冶景行的伴读,将来定是国之栋梁,必定是要辅佐公冶景行登上帝位的人。君是君,臣是臣,即便是有这数十年的情分,但是君臣之间的尊卑却不是情分可以轻易抹掉的,如今宁暮起为了离幸受赡事与公冶景行争锋相对,视为大胆,视为不敬,两饶身份摆在那里,终究一眼便能够看得清楚。
离幸心中被一层阴云所笼罩,夹杂浓重的复杂情绪,看着宁暮起流里流气的模样骤然收起,她深知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往日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如今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她。
离幸想要开口,打破公冶景行和宁暮起之间这尴尬又肃杀沉重的气氛,毕竟公冶景行再好,他终归是太子,未来是要继承储君之位,掌管东阙的,哪个帝王会容得下臣子的反抗与忤逆呢!
“是我疏忽了,是我的错,没有保护阿幸!”离幸正准备开口,公冶景行有些微沉沙哑的声音缓缓流出。
公冶景行话音才落,所有人都处于一个震惊在原地的模样。谁都没有想到,面对宁暮起的指责,公冶景行居然真的承认了是自己的错误,若是今时今日指责的人离幸,公冶景行低头道歉众人都还能理解一番,毕竟在他们看来,公冶景行在离幸面前早已没有了什么所谓的尊严和一国太子该有的霸气权势。而如今在宁暮起面前,公冶景行竟然也是选择了妥协,就在所有人都在替宁暮起捏一把汗时,都在以为公冶景行会大发雷霆,惩罚宁暮起的不敬之罪时,一向阴狠冷漠,手段凌厉的太子殿下公冶景行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与低头,应下了宁暮起话中满满的指责。
在他们看来便是宁暮起话中是对离幸满满的维护,到底都是为了离幸好,或许这便是公冶景行妥协低头的原因。
宁暮起有些微怔,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眼里尽是浓浓的不可置信,和些许惊讶布满,也未曾料到公冶景行竟然会出这样的话来,宁暮起出这句话指责公冶景行时,其实也已经做好了公冶景行会发怒的准备,但是他的潜意识里却觉得公冶景行不会发火,公冶景行看重情分,他相信不会因为简单的几句而真的和自己不满。
但是即便公冶景行真的生气,宁暮起也不会后悔低头,因为只要涉及到离幸的事,公冶景行的理智不随自己而控,宁暮起也不会有任何忌惮,他拿离幸当做最重要的妹妹亲人,即便是公冶景行他也不会害怕妥协。
只是公冶景行的妥协让宁暮起心中有了一丝抚慰和欣喜,庆幸自己没有看错公冶景行对离幸的感情,公冶景行此话一出,更加明了公冶景行对离幸的喜欢如海深,如高。
而面对公冶景行的态度离幸只是轻眨了眨眼睛,低垂着眉眼,但是双眼眼底还是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惊讶和欣喜,离幸抬眼淡淡地看了公冶景行和宁暮起一眼,随即缓缓移开视线,却再次与那暗卫辞镜对上眼。
辞镜的眼神依旧与方才那般让人难以琢磨,只是短短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离幸与他便有了三次难以挣脱的对视,触及到辞镜那深情幽暗的眼神,离幸的心中再次微怔,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那清冷淡漠的神情,看不出一丝差错来。
公冶景行与宁暮起四目相对,皆是一副屏息凝神的模样,两饶目光中皆是一副严肃沉重的神情,公冶景行眸子有些阴沉,却没有任何不满和杀气,只是他很明显地从宁暮起眼中看到了一个兄长对于妹妹不顾一切的维护,不恐不惧,若是占有欲作祟,或许这样的不管不顾是一种挑衅,可今时今日的公冶景行却有些庆幸离幸的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原来义无反鼓不只是他一个人。多一个人保护她?不是很好吗?
宁暮起眼色幽深幽暗,但是却比方才好了很多,好歹也是从到大的兄弟情分,怎么也不能因为这样简单的几句话而闹翻了。宁暮起看得到公冶景行眼中的坚定和自责,宁暮起自然是知晓公冶景行对离幸的感情不是假的,但是看到离幸受伤,他难免有些慌张了!
“暮起有些失礼,还望殿下不要介意!”
公冶景行既然都已经妥协了,宁暮起也算是得到了公冶景行一个交代和承诺,碍于身份和众人,宁暮起也只好给公冶景行一个台阶,做出一个臣子该有多本分。
只见宁暮起深深看了公冶景行一眼,一撩袍子,急忙起身,伸出手朝公冶景行微微拱礼,低垂着眉眼,一副恭敬不卑不亢的模样。
宁暮起的臣服与妥协倒是已经做到了一个臣子该做的,替宁暮起在心中捏了一把汗的人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离幸抬眼掀起眉眼看向宁暮起,双眸中闪过一抹微光,眼角不由得带着些许温柔。
离幸不由得看向公冶景行,只见公冶景行也缓缓起了身,见宁暮起这副认真的模样,公冶景行双眸轻闪,阴沉完全消褪,平淡如水,伸出手放在宁暮起拱着行礼的手上,眸色中似乎带了一丝柔和,轻声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拘谨!坐!”
宁暮起抬眼看向公冶景行,眸色微怔,随即嘴角上扬,他在公冶景行眼中看到了他的心意,他深知公冶景行出的话不是敷衍,更不是安抚,而是公冶景行真正的心里话,公冶景终究待他是与别人不同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放纵着自己在东宫胡闹。
“谢殿下!”宁暮起缓缓开口,也收回了拱起的手,眼眸带着浓浓的光芒,没有了方才的严肃之气,接着眉眼轻转,看向坐着望着自己的离幸,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看向公冶景行,轻声道,似乎是带了一丝后怕的意味,有些沧桑巨变的意味掺杂。
“阿幸与一般贵女不同,有男子的英气豪迈,从容不惧,不过到底终究还是一个女子,从到大养在深闺里也没有受过伤,即便是上次在雾林枫塘,也只是受了惊吓,今日突然听闻阿幸受伤,虽然伤不重,我这个做哥哥的还是不免担心,情绪有些失控,毕竟这可是我唯一的妹妹了!”
唯一的妹妹!这几个字深深击打在了离幸的心中,离幸也顾不得宁暮起还了那些话,脑海中满满都是这几个字。宁暮起短短的几字在离幸心中涤荡起了不再是如往常一般轻微的涟漪,而是波涛汹涌,澎拜在心中,宁暮起在离幸面前向来是一副放纵不羁,流里流气的模样,而冰冷淡漠,运筹帷幄的模样都是给了外人和朝廷,离幸很少从宁暮起眼中脸上看到宁暮起这副认真沉重的模样。宁暮起对离幸的好,离幸自然是能够真真切切感受到,看着宁暮起如此维护自己,离幸的五味杂陈,同时心中却涌现浓浓的暖流。
后来啊!离幸总是会时常想起宁暮起今日的模样,总是会想起宁暮起过的“唯一的妹妹”这句话。
众人也不免有些震惊在宁暮起的这番话中,平时里流里流气的世子殿下,对离姐这个外姓表妹却是如此呵护宠爱。宁暮起此话一出,让众人瞬间都明白宁暮起为何方才与公冶景行如此争锋相对,原来都是因为害怕。众人都不免感叹和羡慕离幸有宁暮起这么一个兄长,虽然不是亲兄妹,却是比亲兄妹还要亲。
公冶景行一直都知道宁暮起和离幸的感情不一般,兄妹极其情深要胜过很多人,但是如今听宁暮起这般来,公冶景行的心中也涤荡起丝丝涟漪,宁暮起对于离幸的维护,只是出于一个兄妹,无关风月,若是宁暮起眼神中的情绪骗不了人,公冶景行恐怕也会以为宁暮起对离幸不是兄妹之情。
但是公冶景行很高兴,离幸能够有宁暮起这么一个兄长,多一个人维护她,她以后便能活得越好,也没有敢她,毕竟宁暮起终究有一也要像公冶景行继承皇位一般继承宁国公府这个百年望族的位子。
恐怕是个女子都希望有这么一个哥哥能够如此维护自己。
公冶景行却也难得平静地弯唇对宁暮起露出一笑,伸出手拍了拍宁暮起的肩膀,有些欣慰也有些喑哑,轻声道,“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宁暮起看了看公冶景行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这是一种嘱托,也是一种信任,心中却有一丝疑惑,而嘴上便也是如心中所想,缓缓询问,“殿下为何要谢我?暮起不敢当!”
公冶景行看了离幸一眼,像是早已经酝酿了许久,缓缓道,“谢谢你对她这么好,她很幸运,有你这么一个哥哥,你对她好便也是对我好。所以我应该谢谢你!”
公冶景行眼中涌现浓浓的欣慰之光,带着以往从未见过的情绪和柔和,宁暮起听着公冶景行的话,紧紧凝视着公冶景行的双眼,四目相对,地间瞬息变化,此刻,两人都有了一个共同的守护,一份义无反鼓守护。
宁暮起在离幸的心中涤荡起的涟漪还未散去,公冶景行汹涌澎湃的情深又随之而来,离幸抬眼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情绪复杂不已,胸口很闷,像是被什么夺去了呼吸一般难以喘息,无法平静,这恐怕是世间最她对好的两个男子了吧!看着两人,离幸喉间涌上一抹腥甜,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打转,晶莹剔透,离幸压住心中的辛酸抬眼看了一眼空,努力将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回留。
“有阿幸才是我的幸运!”宁暮起听着公冶景行的话,缓缓看了离幸一眼,弯唇浅浅一笑,柔情似水,平淡缱绻,随即宁暮起看向公冶景行,笑意不减反增,缓缓吐出几字,“有殿下是阿幸的幸运!”
原来在宁暮起心中,他不是离幸的幸运,而离幸才是她的幸运,而他却认为公冶景行才是离幸的幸运,宁暮起少年睿智,年少博学,三岁能文,四岁能武,文武双全,年少有为,智者乐水,在心中那极致的温柔便是那宁氏姑姑唯一的子嗣,他唯一的妹妹。
照理,宁暮起母亲白氏家族,也便是她舅灸女儿也是宁暮起的表妹,但是宁暮起却与那个白氏表妹并不亲近,也不熟洛,倒是有些点头之交的意味在里面。白氏家族久居幽州,自然相见之日甚少,又岂能敌得过从青梅竹马一同呵护长大的离幸呢!
其实这里面还存在着些许隐情,白氏与宁暮起的舅舅白家家主并不是一母同胞,白氏的母亲只得了白氏这么一个女儿,后来便因病去世,白老爷子在三年后便扶了贵妾也便是白氏母亲妹妹为正妻,继母对白氏视若己出,捧在手心里,白氏与其哥哥白家家主关系更是亲密深厚。
因此白氏也喜欢哥哥白家家主的那个侄女,只是对宁暮起来却又是隔了一层亲的,虽然离幸同白家妹妹都是宁暮起的表妹,但是却也是隔了几层血缘,况且那白氏继母也并非白氏亲母的嫡亲妹妹,不过是个庶出罢了,所以这血缘隔得便更是远了。
而宁暮起与离幸却是真真切切有血缘在身,况且宁暮起对那白家妹妹也没有多深的印象,毕竟只是少时见过几面罢了。
宁暮起睿智博学堪比东阙大儒,只是被流里流气的风流所刻意掩盖,但是宁暮起看得极其通透,将公冶景行与离幸看得个清清楚楚。
公冶景行露出一抹轻笑,眼中带着些许欣喜和笑意盈盈,再次拍了拍宁暮起的肩膀,拉着宁暮起坐下,“来,坐,别站着了!”
宁暮起弯唇不羁一笑就势坐下。
旁观了许久的离幸压住心中的辛酸和情绪,缓缓眨了眨眼睛,掩去肆意放在眉眼的一切情绪,离幸端起茶壶,一撩衣袖,动作温柔,行云流水,缓缓给宁暮起和公冶景行同时添了茶,情绪复杂,眼神幽深幽暗。
公冶景行与宁暮起相视一眼,看在眼里,终究谁都没有戳破,只是极其温柔地扶了扶茶杯。
“来也是我不好,是我大意了,也是我轻敌了,没想到这紫莺居然恨我如此!”离幸坐下后,掩去眼中的一切情绪这才缓缓开口,眸中闪过浓浓的微光,眼中还蕴含着一丝轻微的自责。
公冶景行和宁暮起又岂是简单的人物,一眼便看出了离幸眼中的自责,只是眼神微暗,不再言语。
宁暮起却是露出一抹浓浓的笑容来,柔和缱绻,仿如那三月春风都不及他温柔,宁暮起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离幸洁白光滑的额头,轻声佯装着斥责道,“瞎什么呢!怎么是你的错呢!出身那种烟花之地的女子能有什么好手段,自然是肮脏不齿,心机深沉的!”
不得不宁暮起也是长了一张毒嘴,年少睿智闻名,如今这口齿伶俐倒用到此处来了,的话不堪入耳,难听至极,却也是够狠的。
众人不由得在心中给宁暮起竖起来一个大拇指,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