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女儿哪里做得不好,女儿愚笨,还请母亲明示!”
离幸淡淡说了一句,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根本不畏惧宁氏的脾性一般,那颗心或许也早就是千疮百孔。
“好了子衿,别生气了,阿幸还年轻,不必如此苛责,再说她本来也没做错什么。我吩咐膳房做了你最喜欢的绿豆汤,回去尝尝吧!”离义天在一旁,轻叹了一口气,忙出声劝道。
离义天最是疼爱离幸的,如今看女儿这般,离义天自然不会无动于衷,离义天知晓宁氏一直过不去那个坎,但是离幸毕竟是她们唯一的女儿,而且这总不是离幸的错,又何必将这无需要的过错强压到离幸身上,细想来,这件事也本无对错,不过一切都是命罢了。
当然,这番话离义天自然不会再宁氏面前提起,否则恐怕宁氏又得“病”上许久,这血淋淋的伤疤若是揭开,看到的便不只是血淋淋的肉。
宁氏睨了离义天一眼,面色有些不善幽幽地说道,“你惯是会护着她!”
离义天却是弯唇一笑,看了看离幸,随即将柔情的目光放在宁氏身上,拉过宁氏的手柔柔地说道,“我此时最重要的人便是你和阿幸,你们两个我都护着,死也护着!”
宁氏看着离义天的这副深情,说心里不动容那自然是假的,年少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情,如今人到中年,却不减反增,宁氏在怎么铁石心肠,这“情”之一字终是难过。
“瞎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嘴里也没有个忌讳!”宁氏佯装着嗔责了离义天一声,面色也稍稍好了不少。
离幸看着自家父母这般恩爱的模样,再听听自家父亲的那句话,其实,不只是宁氏动容,便是她自己也是动容不已,那个女子不希望寻一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如同自家双亲这般相亲相爱,情深浓厚。离幸不由得弯了弯唇,双眸中带着笑意,一副淡然安乐,仿佛能够看到自家双亲白发苍苍却依旧彼此情浓的模样。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离义天也佯装着认错的样子,拍了拍宁氏的白皙光滑的手。
见宁氏情绪动容,离义天精明的双眸一转,趁这个缝隙连忙假装着对离幸说道,“阿幸啊,今日可是去了东宫见太子殿下了?”
离幸眼神微顿,随即,浅浅勾起唇角,似乎是明白了自家父亲的用意,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离义天眼神微闪,含着一抹笑意,紧接着说道,“你和太子殿下自幼有婚约在身,倒也是名正言顺,只是有一点,下次记得出府去哪里,遣人告诉你母亲一声,免得你母亲为你担心,这虽然是太平盛世,但还是不太平啊!”
离幸挂在嘴角的笑意不由得缓缓加身,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家父亲的意思,连忙出声笑道,“是,女儿知道了,父亲放心!”
离义天这话实在是将宁氏堵了个十成十,宁氏还未开口,离义天简单的三言两语便将此事给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可宁氏这样性子的人,又岂会如此便妥协。
“你今日去东宫干什么了!”
宁氏声音缓缓变冷了几分,虽然宁氏碍于面子没有反驳离义天的话,但是这可不代表宁氏会轻易翻过此事。
离幸掀眼抬眸,悄悄看向离义天,正好对上离义天的那双似有担忧和疑惑的眼,离幸知道父亲其实也是想知道的,只是碍于母亲这才没有开口。
离幸眉眼一动,嘴角浅浅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顿了顿这才缓缓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太子殿下相邀前去赏景,说是宫里的梧桐黄了些,正是好看得紧,既然太子殿下难得开口一次,我也不会拒绝,便去了!”
秦清如这件事东宫上下都知晓不少,可是东宫伺候的人嘴严,这件事倒是没有传出来。离幸自然也不会告诉离义天和宁氏秦清如的事,否则依宁氏的性子恐怕更会不加同意了。
离幸也只能随意地扯了一个理由。
宁氏冷哼一声,轻睨了离幸一眼,面色有些不善,“赏景?哼你打量着蒙我呢,梧桐金黄还有些时日,难不成东宫的时辰是比我们这里快了些吗?”
离幸眉眼轻佻,弯唇轻笑,倒是中规中矩,倒是看不吃半分差错来,只是自然是要忽略眼中那些漫不经心。
“母亲好记性,的确梧桐黄遍,的确还有些时日,只是如今入秋,倒也是开始泛黄了些,一黄一绿,倒也是别有一番心思。母亲若是不信,不如也去看看,母亲高贵优雅,想必也是同女儿一样喜欢得紧!”
离幸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清灵的声音缓缓流出,倒是如同一汪平静的清泉。
宁氏被离幸的话给噎了一下,离幸这话倒的确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说得滴水不漏,却句句犀利,让宁氏无机可乘,之余却又夸了宁氏一番,让人听来不由得觉得句句在理。
离义天在一旁听着自家女儿这副巧舌如簧的模样,倒是不免勾唇笑了笑,眼中止不住的光泽。
“你不必奉承我!”宁氏冷冷一声,倒是不留情面。
离义天剑眉微皱。
离幸晶莹的双眸一顿,突然眼珠一转,缓缓说了一句,“哪有?女儿说的自然是实话,母亲高贵优雅,冷艳群芳,这是维持了多年的!父亲,你说是不是?”
离忙将话甩给了离义天,此时正是需要自家父亲的一臂助力。
离义天接受到自家女儿的信号,连忙反应过来,柔和地看着宁氏笑道,“当然了,阿幸自然说是对的,你母亲呀,尚在闺中时便是兰陵的第一美人,如今这是不减反增,风韵犹存!”
离幸听着自家父亲的话,不免有些轻笑出声。
站着的落蕴,烟翠,陈嬷嬷,环儿等人也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宁氏再怎么从容淡定,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有些羞躁了起来,娇嗔地斥责着离义天,“青天白日的,还有这么多人在呢,瞎说什么呢,没羞没躁的!”
除了羞躁,自然也是夹杂着喜悦的,那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永远青春貌美,自己的夫君死心塌地呢!这些都是房里的缱绻话,离义天倒好直接摆到了台面上来,当着下人的面也就罢了,还当着离幸的面。
离义天却是爽朗仰首一笑,不拘小节的模样,笑道,“有什么可羞躁的,这不都是事实吗?难不成咱们夫妻恩爱还要藏起来不让别人知晓不成!”
离幸看着自家双亲这副模样,心中似是平静了不少,虽然宁氏是因为斥责她去了东宫而来的,但是如今一家人把茶言欢,笑意盈盈倒是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和乐。
宁氏弯唇一笑,美艳至极,仿佛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雍容华贵,虽已过三十,娇羞地笑起来却犹如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
宁氏笑意收了收,宁氏何等精明之人,又岂会看不出离义天和离幸的那点小心思,既然如此,宁氏也会收敛几分。
“去东宫便罢了,就算是赏景,也该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这都已经时申时了!”宁氏微微收敛笑意,缓缓说道,显然还是有些不罢休的模样。
离幸神色顿了顿,笑意未见,缓缓开口,“本来午膳时分就预备着回来的,碰巧表哥也去了,便多待了会!”
宁氏眼眸微动,有一丝异样划过,似笑非笑地说道,“暮起倒是有这个闲心。巳时过了一大半才从摘星楼回去,没想到就又踏去了东宫,难得也有这个精力!”读书啦ushulane
离幸神色没有一丝的波动,宁氏的试探离幸自然是完全听得出来的。
离义天也是眼眸一顿,剑眉微蹙,看不出再想些什么。
“是吗,表哥来给母亲请安了,表哥倒是在女儿那说了一声!”自然宁氏已经开口了,离幸自然不会装作不知的模样,倒不如大方的承认。
“暮起来过了?”离义天听到这,不免出声问了宁氏一句,离义天从兵场回来,倒是也没有告知他此事。
宁氏弯唇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些事情想向暮起求证一二,便让人请他来一了一转!”话音才落,宁氏便似笑非笑地看着离义天,柔声道,“怎么,难道你也有事对暮起说吗?”
离义天一顿,随即赶紧解释道,“这倒没有,我不过是随口一问!”
“那便好!”宁氏朱唇轻启,吐出几字来,随即,将目光放在离幸身上。
离幸心绪一顿,虽然离幸已经将宁氏和宁暮起说了什么,心中猜到了一个大概,但是离幸也不是如此笃定,倒是虽然求证一番,想起宁暮起方才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离太后娘娘的寿宴是越来越近了,我看你就好好待在濯尘园吧!别在四处走了,太后寿宴,来朝贺的人甚多,各国部落也会派使者送礼,姑娘家,出去抛头露面总是不好的!”
宁氏注意到离幸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心中倒是满意了几分。
可宁氏这话倒是变相地相当于是禁足了!
离幸眸子微顿,也未料到宁氏这次竟然“罚”得这么重,随即倒是面色无波,平静地回了一句,“是,母亲!”
一旁的落蕴和烟翠对视一眼,峨眉微蹙,面色有些复杂。
而陈嬷嬷也只是眼色波动了一下,却终究与他而言,这是主子的事,陈嬷嬷倒是心疼离幸,但是毕竟陈嬷嬷是宁氏的人,自然不好偏颇着离幸说话。
离义天虽然也是觉得有些重了,但是既然宁氏已经开口了,还是当着众目睽睽的面,离义天自然也不会反驳了她。
“我看啊,你身边的落蕴和烟翠倒怕是有些忙不过来,整日里陪着你东跑西跑,想必你身边的事也不是那么顾忌得过来。”宁氏眉眼一挑,接着说道。
虽说已经相当于是禁足了,但是看宁氏这副驾驶却丝毫没有要如此简单带过的意思。
离幸心中突然升起几分警惕来。
宁氏的意思是……
落蕴和烟翠也是面面相觑,低着头,不敢发一言一语。
“母亲的意思是?”离幸总算是心思有些按捺不住,连忙问了一嘴。
宁氏倒是轻睨了离幸一眼,看向陈嬷嬷身边站着的绿衣丫头环儿。
“环儿,你上前来!”宁氏轻声道。
环儿一顿,虽然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听着自家夫人的话,心中瞬间便明白了夫人的意思,眸色微垂,忙朝宁氏恭敬地行了行礼,倒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夫人!”
“从今日起,你便留在濯尘园,留在大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着大小姐,得给我好生伺候着,不能出一丝差错,若是大小姐出事便唯你是问!”
宁氏笑意微绽,缓缓开口说道,话语犀利面面俱到,细听便知道宁氏刻意加重了“贴身”二字,宁氏的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
“是,奴婢谨遵夫人吩咐,定会好生伺候大小姐,不负夫人所望!”
环儿倒是个极其伶俐的,没有一丝的躲闪和多想,面色毫无波动,连忙恭恭敬敬地回答,极其不卑不亢,不愧是宁氏身边的人。
宁氏让自己身边的环儿到濯尘园伺候离幸,说得好听些便是宁氏疼爱离幸,为离幸着想,而实则便是监督。众人心里都是明镜儿的,又岂会不明白这其中道理。
离幸眼神微顿,面色一僵,看了眼环儿,接着朝宁氏有些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来,连忙说道,“环儿是母亲身边的得力丫头,女儿怎好用着母亲身边的人,怕是母亲那边少了环儿,陈嬷嬷也会有些操劳,我身边的落蕴和烟翠虽然不聪明,但是也是踏实肯干的,倒是够用了!”
宁氏既然开口了,又怎么会给离幸拒绝的理由呢!
“无妨,摘星楼伺候的人多,不像你喜欢清静,身边的大丫头也才两个,让环儿留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等到过段时间,你那一切都规矩些了,我自然会让环儿回来!”
宁氏话说得滴水不漏,如此听来,离幸的倒真是已经没有了任何理由可以拒绝。
离幸也是个口齿伶俐,巧舌如簧的,只是如今看来,便知道这副伶俐的嘴是随了谁了。
见离幸沉默不语,宁氏眼神不免冷了几分,“怎么,你不愿意?”
既然是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离幸轻笑了一声,缓声道,“母亲多虑了,母亲为女儿着想,女儿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女儿多谢母亲为女儿费心安排!”
“那便好!”见自己的目的达成,宁氏不由得露出一副满意地神情来。
只是离幸的脸色便没有那么好看了,面上却还是依旧维持着那副云淡风轻。
离义天看着自己的夫人和女儿这般剑拔弩张,不禁有些头疼,但是却不好插嘴其中,但是看自己女儿这副样子,做父亲自然是有些不忍心疼离幸,忍不住想要开口说一句。
而宁氏却像是看出了离义天所想的一般,在离义天开口之前连忙堵了他的嘴。
“既然如此,你好生歇着吧!我和你父亲便先回去了!”
宁氏连忙缓缓出声,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异样,清冷淡漠,带着隐藏的疏离。若是牡丹是有刺的,那么宁氏带刺的那朵,娇贵冷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