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们之间终究是我逾矩了!”
一声“殿下”,一句“逾矩”终是将两人硬生生地隔开了。可是公冶景行却不会允许有任何人或任何事横在他们之间,就算是彼此都不行。
离幸扯着有些生疼的喉咙,良久才冒出这么一句,声音似是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沙哑,还有双眸之间涌现出来的一抹异样的微光。
公冶景行扶住离幸的双肩,紧紧地抓着,看他的神情似乎是有些激动。
公冶景行有些颤抖地双手,双眼迷离却也小心翼翼,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试着动了动嗓子,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生疼。
“我们之间只剩下这些了吗?”公冶景行沙哑着嗓子朝离幸开口问道。
离幸眼神微闪,心头一动,似乎陷入了一张巨大的网中,拼命挣扎,拼命想要逃脱,可惜却是被牢牢困住,无法逃出生天。
“我们之间终究是隔着这些的,不是吗?”离幸终于不再逃避,抬起头,掀起眉眼,似乎有些倔强的看着公冶景行,只是那倔强之下却是蕴含着浓浓的辛酸。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摒弃这些呢!你我的身份为什么就要与之秉持着这些疏离地淡漠呢!你我自幼有婚约,为什么你总是只当我殿下呢!”
公冶景行每次听离幸提起这些摆在眼前无法改变的硬生生地身份,他就没由来的心中一阵烦躁,根本无法压制住心中的不满。
公冶景行的声音都不由得高了几个度,似乎实在宣泄自己的不满,可是无论如何,公冶景行终究还是舍不得对离幸说一句重话。
“你是太子,是君,我们都是臣,这便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身为臣,自然不敢逾矩,殿下,你不觉得在我们之间谈情深不会太过滑稽了吗?”
离幸却是想与公冶景行说个明白,但是离幸开口的那一瞬间,她便后悔了,只是她与生俱来的高贵却不允许她后退半步。
公冶景行缓缓垂下扶着离幸双肩的手,就这样缓缓坠落,仿佛就像是对什么东西放手了一般。
而那一刻,离幸感受着公冶景行的手从自己肩离去,心中突然不由得紧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随之而去。
可是一个不愿,一个不舍,终是那双手滑落,没人坚持,更没人抓住。
“我知道,其实,这些都是你的借口!”
公冶景行无力地坠下双手,低垂下眉眼,眸子中连最后那一丝微光都没有了,声音沙哑,眼神迷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见往日里半分的意气风发。
听着公冶景行的话,离幸的心瞬间紧了起来,仿佛被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胸口好像被一块巨石给压在了心头,压得离幸喘不过气来,难以呼吸。
离幸看着公冶景行这副模样,从无光到有光再到无光,她全都收入眼中,心一下一下地抽疼着,嘴角微动,眼神涌现一丝浓浓的幽光,似是有些不忍,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能硬生生地看着公冶景行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其实,你只是不爱我!”公冶景行接着说道。
听着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嗓子中硬扯出来的一般。
而公冶景行的这句话彻底击打在了离幸的心,一字一句无比诛心,仿佛一把重锤一下又一下地使劲地捶打着她的心,仿佛就要将她的那颗心击碎了一般,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离幸想要扯开嗓子,却只是一阵一阵生疼,而胸口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生疼让离幸完全无法呼吸,仿佛就要窒息了一般。
“我前日进宫去见父皇了,向父皇征求皇祖母寿宴带你一同出席的事,这最初本是皇祖母的意思,但是父皇也有此意。父皇尊重姨母,让我取得姨母的同意。可是我如今我才突然发现,姨母的首肯不是最重要的,若是当事人都不愿意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公冶景行依旧是低垂着眉眼,双眼中没有一丝光,仿佛死人的眼睛一般,空洞无神,没有一丝波动。
离幸静静地听公冶景行说完,这事她虽未在心里好好细想过,可是她也是能够料到的。皇室与宁家的权势联姻,终是要走到这一步,才能稳固皇室的同时也保证宁家的地位。
只是离幸听着公冶景行后面的话,他似乎是露出一抹牵强地笑容来,浓浓的对自己的讽刺,夹杂着浓浓的苦涩。而离幸最后的那一丝理智与倔强,却公冶景行最后一丝苦笑给彻底给击碎了。
还未等离幸反应过来,公冶景行便猛地抬起了头,紧紧凝视着离幸,似是带着一丝期待,升起那一丝不算光芒的光芒。
“那日,你愿意同我一起出席吗?”公冶景行着急地询问着离幸,面露期待与慌张,夹杂着不属于他的身份该有的小心翼翼。
离幸看着公冶景行这副模样,紧紧凝视着他眼中好不容易升起的那一缕光,终是不忍心将其掐灭。
“既然你我自幼有婚约,那我便是你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我与你理当一同出席!”
离幸牵强地弯唇扯出一抹笑容来,她实在不忍心让她面前这个伟岸的身影再在她的面前低下头。
果不其然,只要离幸对公冶景行有一点点的好脸色,公冶景行便会高兴地像个孩子一般。
公冶景行紧紧凝视着离幸的双眸突然涌现出浓浓的光芒来,就在离幸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仿佛又是那个往日里只对离幸展露笑颜与无限温柔的公冶景行。
嘴角不自觉地裂开来,那双漆黑的双眸尽是笑意和欣喜。
而离幸看着公冶景行的这副样子,却不由得在心中抽疼了起来,她知道公冶景行是爱她的,或许公冶景行对她的爱早已超过了所有人,只是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对于公冶景行的影响力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阿幸,你知道吗?听到你说我愿意,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
公冶景行似是有些激动地朝离幸说着,那双方才无力垂下的双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离幸看着公冶景行这副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此刻,她的心默默地告诉自己。既然皇室与宁家的百年联姻不会有任何改变,而如今的这副重任也彻底落在了自己身,那便只能选择接受。因为无论自己再过高傲,也不能不管这站在身后的所有人。离幸不会忘记,自己身的这抹倨傲与贵气终是宁家和丞相府将其堆出来的。
而取消婚约便也是最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便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而且离幸也不再希望公冶景行再因为自己做出任何有损自己身份的事,她也不再希望看到公冶景行这副为情所困,失魂落魄的模样。终究,公冶景行和离幸之间除了那自幼的婚约,还有那自身无法改变的血缘,还有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的情意。
“当日,父皇曾问过我,问你待我的感情和待暮起的感情有什么不同。我当时第一反应便是你带我和待暮起都是一样,而父皇同我所说的也是这般。我才明白,我们之间,你待我终究只是那青梅竹马的兄妹情意。是不是?”
还未等离幸从那漩涡中反应过来,便又陷入了另一个漩涡,而且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公冶景行眼中的光芒也随之缓缓收敛了起来,只是比方才还好些,还存了那么一分,只是也是能够看出来他身的那股阴霾,带着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是公冶景行这样的天之骄子也终是栽在了离幸身,这情之一字,沾不得,惹不得,否则一旦沾惹便是万劫不复。若是两情相悦,两心相许,自然便是人间一桩幸事,可是若是一厢情愿,独自徘徊,那便是来人间的一场历劫。
而公冶景行这般天子骄子,他这样人人羡慕的出身,拥有人人羡慕的地位,天终是没有在情放过他,这爱别离的痛苦终是要她尝一尝。
离幸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公冶景行的话,往日里一向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离幸,此时却一言不发,无言以对。说了怕伤到彼此,不说却又怕困扰着彼此,陷入两难之中,是人都会想着如何去逃避,如何去躲闪。
离幸能够看到出来其实公冶景行是在百般期待自己的回答,因为公冶景行想听到的便是,自己对他的情意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
公冶景行说得轻描淡写,若是能够疾言厉色,哪怕强势一番,离幸都不会有这般纠结,可是公冶景行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离幸已经不忍心开口。
“你我二人自幼相识,我待你的情意自然是与别人不同的。”
离幸扯着嗓子缓缓开口,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公冶景行想要听到的答案。
而公冶景行眸子里的光垂落了许多,心中早已被伤得支离破碎,只是心中的那份不甘一直支撑着他。
“我知道你待我与别人不同,那与暮起呢?那与暮起也有所不同吗?”
公冶景行还是有些不甘心,带着最后一丝倔强的期待朝离幸缓缓开口问道。
离幸心中一怔,她知道公冶景行不会是这么好敷衍过去的,更知道若是此事公冶景行没有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的话,恐怕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要如从前一般僵硬疏离。
“那是自然。殿下对我的好,我自然是记在心里的,我并非铁石心肠,岂能没将殿下放在心。在我心中,殿下与表哥终究是不同的!”
离幸犹豫再三,心中做了无数遍可能,可最终还是被公冶景行那满怀期待却又夹杂着失魂落魄的眼神打破,扯着有些心疼的嗓子缓缓开口。
可公冶景行似乎不想这么轻易放过离幸,急匆匆地接着追问,“有什么不同?”
虽然,公冶景行眸子中的失魂落魄未曾退却多少,但是离幸却明显能够从公冶景行神情与话语中看到那浓浓的喜悦,这份欣喜是怎么藏不住的。
离幸看着公冶景行满是期待的双眸,眼神平静却波涛汹涌一般看着他,心中已经暗自做了决定。
与其如此让两人一直处于一个为难疏离地境地,倒不如成全公冶景行,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开心也是足够了。离幸的心中也没有任何人,可是公冶景行对她的好却是让人无法忽略,若是要换的话,恐怕离幸这辈子也都还不清了。
恐怕只有自己才能去弥补公冶景行心中的这个空缺。
“我与表哥兄妹情深,与殿下是有关风月!”
离幸仰起头毫不避讳地看着公冶景行,既然决定要做好这件事,那么离幸就不会有任何一丝的拖泥带水。
离幸朝公冶景行弯唇一笑,缓缓说道。
面对他的深情,她,终究还是,妥协了。
其实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忍心去辜负公冶景行这样的深情。
听到她的回答,公冶景行似是有些怔愣在了原地,那是被浓浓的惊喜所包围一时的僵硬。公冶景行的双眸中透露出来浓浓的欣喜,他那颗支离破碎的心被一阵狂喜袭卷而来,紧紧包围着。
公冶景行那失魂落魄的眸子总算是有了光,嘴角有些颤抖,缓缓扯开了嘴角,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来,那双眼紧紧凝视着离幸,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生怕一眨眼之间,这便是一场梦,而这场梦便碎了。
这个男人的双眼之中似乎是含着一丝晶莹,那股晶莹在双眼之中不停地打转,似是只要轻眨一下眼,那滴晶莹的泪便会落下来一般。
离幸与之四目相望,看着公冶景行眼中不停打转却迟迟未落下的那滴晶莹的泪珠,心好像被紧紧地捏住了一般。
只见,公冶景行缓缓抬起右手,那双已经颤抖不已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小心却又缓慢地抚了离幸白皙光滑如绸缎的脸,小心翼翼极了,生怕弄脏了他放在心的姑娘。
离幸自然是能够感受到公冶景行的小心和颤抖,心中仿佛被一张巨大的渔网给拢住,无法呼吸。
而触碰到离幸脸的那一刻,颤抖的双手不停地抖动着,而那在眼中一直打转个不停的泪珠终是缓缓落了下来,是那么措不及防,在月光的映照下,那滴泪珠似乎变得越发晶莹,倒映出它的光泽来。
而公冶景行的那滴泪落下来,离幸的心仿佛被人用刀子戳中了一般,硬生生地疼了起来,她敢确定,她的心中是有公冶景行的,或许她都不知道吧!她的心中其实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慢慢住进来另一个人。而那个人便是公冶景行,守护了离幸多年的感情。
离幸也缓缓抬起了手,朝公冶景行缓慢地伸了过去,白皙修长的手指替公冶景行轻轻拂去那挂在脸的那滴泪珠,眼眸中带着一丝晶莹的光,只觉双手竟然也有一丝颤抖。
公冶景行立马紧紧抓住了离幸的那只白皙的手,将脸紧紧贴在离幸的手心之中,感受着离幸手心里的温度,缓缓阖了双眼,静静地感受着这片刻的拥有。
“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你,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的心里有你,而以后我要嫁的人也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