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琳睡的很安稳,没有做任何梦。
自打离开维多利亚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安稳的睡眠了。因此清晨醒来的时候,她甚至想要稍微赖一会床,赖到腻了再去泡一杯咖啡,安静享受这美好的清晨。
这般美好的愿景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她摇摇头,瞬间把自己切换成工作模式,拿起电话:“你最好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要知道现在才……”她看了眼时钟,语气变冷,“早上六点。”
“抱歉,如果可能的话也不会这么着急叫你。”电话那头是荀理,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疲惫,“但是我们现在的确需要玛琳小姐你这个专家来一趟。”
这话让玛琳眼神微微一凝:“是又发生同样的凶杀案了吗?”
“不,并不是新案子。实际上在做完你离开近卫局两小时后,有人主动自首,宣称为最近的那一场谋杀案负责。”
玛琳打断了对方的话:“等等,你说一小时后?”
“是,确切的说是在十一点四十四分。”荀理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翻着什么纸质资料一样,“……具体的情况等你到了之后和雨祀大人见面再详谈吧,电话里不方便……我们这里现在也很忙,请尽快来近卫局,以上。”
说罢,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看来是相当忙碌。
——不过,在我离开一个小时后?这还真是个有趣的时间点。
玛琳微微挑眉,换了身衣服便向着近卫局出发了。
抵达之后,她把这句话告诉了在会议室里休息的雨祀。
“你昨晚遇到谁了吗?”
正在喝茶的雨祀直接放下茶杯提问,她的脸上有着彻夜工作留下的疲惫,双眼却维持一种连续工作的亢奋状态。
“昨晚在我离开近卫局大楼返回酒店的路上被人袭击了,袭击者持有祖家术士的黑木剑,运用的也是与火有关的源石技艺。从时间上来推断,那几个人失败了之后没多久就有人来近卫局自首了。”
“祖家?这倒是个新的线索。不过这次来自首的人可没有祖家的背景。”雨祀用折扇敲击自己的掌心,“对了,一大早叫你过来还没吃早饭吧,那边有盒生煎你先吃了吧——顺便把那边的笔录读一下。”
“读笔录不应该是顺便的才对吧?还有那盒生煎怎么看都是少司寇大人自己的早饭啊?”
“别在意那么多,当我吃过了就好。读完笔录之后跟我说说你的想法。”
玛琳看了一眼交代完工作便靠在宽大椅背上闭目养神的雨祀。
——当年在龙门需要超过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时候,自己也是这幅模样来着……总之先看笔录。
来自首的人名叫郑平赫,是平江近卫局行动组的成员。
“宋衫组长因为避嫌暂时不参与到这次的审讯里了。”一边看似正在休息的雨祀突然开口道,“别的不说,我们这边昨天刚刚提出行动组的人里有嫌疑,连两个小时都没过就有个行动组的人送上门来自首?我可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多偶然。”
——昨晚跟宋衫在近卫局大楼门口交谈的时候周边能够偷听的位置可没有任何生命气息,而在近卫局大门口这种地方放窃听器这种事怎么想都很鬼扯。
“也就是说,对方很有可能在近卫局内部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玛琳点点头,表示自己很认同这个观点,随后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事上,“……另外,我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吗?”
雨祀掩嘴轻笑,回答:“以普通人的角度来讲,的确没什么表情,只不过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对于细节更敏感一些就是了。”
“好吧。”玛琳耸肩,重新看向手上的笔录。
笔录很长,但是实际内容却仿佛是在恶作剧一样不断地重复。郑平赫交代了自己谋杀平江通缉犯向晟的事实、手法以及动机,在随后的审讯里诚实的回答了审讯官关于本案细节的相关问题,全程绝对配合,绝无隐瞒。
但是他只承认最后一个案子是他犯下的,前面的案子和他无关。
连环杀人案的发生后,郑平赫利用职务之便调查了案件中受害者的尸体特征,由此产生了模仿作案的想法。杀人的手段也没什么复杂的,可以简略成击晕、麻痹、最后用蒸汽进行体内加热这样三个步骤。
——以一个模仿犯来讲,能够想到这样的还原手段也算是本事了。至于杀人动机……
“说实话这个杀人动机也过于美化他自己了。”玛琳手指弹了弹文件,这般评价道。
因为对方曾经在被近卫局逮捕的二十四小时之后被假释,加上多次在预定的逮捕行动中逃脱的事实,认定无法以官方手段对其进行制裁,所以选择这种极端手段个人处刑。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义的伙伴吗?”
“是不是正义的伙伴这种事姑且放在一边,首先作为一个执法者选择绕过法律而执行私刑这个错误是怎样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无法粉饰的。”雨祀在座椅中睁开了双眼,短暂的休息让她精神恢复了许多,“笔录你应该看完了,有什么感想吗?”
“全都是对他有利的部分,这份笔录相当于一个律师为自己被告人提前准备好了的证词。”玛琳放下笔录,看向坐在椅子里微笑不语的那人,“我说少司寇大人,你们夜审就没有审出任何对他不利的内容吗?”
“对嫌疑人的证词拥有保持一颗怀疑的心,这一点很好。”雨祀赞许的笑笑,“至于说不利的部分,虽然我们没有直接审讯出来……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任何漏洞,你有发现吗?”
“少司寇大人是要考校于我吗?漏洞在于后面证言的重复,不是吗?”
“正确,看来你很适合干这一行。”雨祀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过于完美的东西往往有着人为修饰的痕迹,证词也是如此。
在昨晚连夜进行的审讯里,作为主审官的雨祀前后对郑平赫的犯罪事实进行了三次调查,每次都获得了一模一样的答案。
如果只是事实上一模一样,还可以说是因为在陈述真实所以产生重复。然而在这份笔录里,郑平赫当时的证词连遣词造句都几乎完全一致。
“简直就是在背诵课文一样。”玛琳叹了口气,“话说这个人平时有强迫症吗?不复读自己的话就浑身难受的那种。”
雨祀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根据宋衫宋组长的说法,这人平时没有那种习惯,让他重复说一件事的时候是跟正常人一样省略改变一些话的。”
“所以他的这份证词很有可能是别人让他这么说的,背下来到时候直接说的那种。”玛琳放下笔录,这般评价道,“杀人手法可以说是和尸检完全对的上,很多问题也迎刃而解了,所以这方面应该没有问题——他说的应该是正确的杀人手法。有问题的不是手法,而是他本人。”
“有顶罪的可能性,也有很多其他可能性。”雨祀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白色的小东西,“带上这个。”
玛琳伸手接过,看着它伸展四肢变成小人的模样走到她肩膀上。
“纸人术?”她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你需要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预防万一而已,原本打算让你参与到我的审讯之中,但是听说你昨晚遇到的事情之后我改主意了。”雨祀展开折扇挡在脸前,双眼微眯像只狐狸一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于是你决定你把我踢虎穴里?”玛琳斜了她一眼。
“嗯?对于血蝴蝶来说这种事情小意思吧,怎么能算虎穴呢?”
那双桃花眼用一种非常无辜的眼神反了回来。
“不不不,对于大炎来说我只是个小人物而已,小人物。”
“对于大炎来说,平江也只是个小地方而已。”雨祀笑笑,合上了折扇,“安心,报酬不会少。”
玛琳摇头,否定道:“有报酬也得有命花才行,我能拒绝吗?”
“报酬是你不能拒绝的东西哦。”雨祀盯着她,双唇无声的动了几下。
从那嘴唇的动作中理解了对方无声话语中含义的玛琳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不过这活我接了。”
“明智的选择,那么我就静候佳音了。”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玛琳盯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想要从中看到任何波动。
她什么都没有发现,雨祀的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毫无动摇:“你只需要知道,在这件事上,我是你上司的合作方就可以了。”
——又是博士你吗?
玛琳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