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两日就下起了雨，船的速度也放慢了。不能出去看风景钓鱼，时间便变得很难挨。

林君妍吃了睡，睡了吃，感觉自己要发霉了。除了翻了几页书，就再没有其他的事可做。

到了深夜，船行到了一处偏窄的江面儿。两岸都是黑蔼蔼的山，还能听到狼叫猿鸣声。围着山转过去，水流就更急了。

林君妍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便睡不着，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估摸着时辰应快过亥时了，约摸是晚上十点十一点左右。

雨越下越大了，打在木制的船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旁边杨老婆子已经睡得很熟了。水声儿听久了，加上晚上又喝了碗鱼汤，便想起来方便。

林君妍只好披着衣服，蹑手蹑脚的越过杨老婆子下了床。

“什么人！”安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呵。外面又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似有五六个人跑了过去。

又听“嗵”的一声。好像有人落水了。

“拉上来，拉上来。快。”又是一阵呼呵，然后又是一通忙乱声。

船上摇摇晃晃，睡觉也睡不了多安稳。各舱房的人也都醒了，杨老婆子也坐起来穿好了衣裳。又给林君妍收拾整齐了。便抱着林君妍站在门口，透着门缝儿往外看。

外面没有燃灯，黑沉沉的。前面儿船员们以为船里进了贼人，往前头捉人时就把灯都灭了。虽说太平年间，极少出现水匪，但一船人的安危是最为重要的。

“船家，发生了何事？可是有贼人上来了？”有胆子大的压低了嗓子问道。

“不是。各位安心罢，一个落水的小子。”答话的是船老板。这船上层载人，下层运货。一大船的人员货品安危他都得负责。

众人听得没事，也都慢慢亮起了灯。

这时杨大端着烛火摸了过来。“娘，老太太让您带着小姐去她那屋。”

杨大长得高高大大的，很是憨厚老实，据说手上还有两下子功夫，对付两三个汉子都不在话下。原本是跟着林贤远的，如今来传林老太太的话，想必林贤远先去看林老太太了。钱老太太最疼自己体弱的小女儿钱婉婉，如今女儿没了，又把林君妍这个唯一的外孙女儿当眼珠子似的心肝宝贝儿着。给的下人那自是最好的。

“成。你把床头的箱子抱上。”杨老婆子应了，抱起林君妍，又指了指床头用被子胡乱遮着的木箱子。

那里面是钱家给的金银细软。林君妍原本是都要给林老太太收着的，林老太太只挑了些贵重的林君妍现在又用不着的收了起来。其余的让她自己保管。

林老太太的房间就在隔壁，林君妍过去的时候林老太太也收拾整齐了。

“妍儿来祖母这儿来。”林老太太招招手。林君妍顺从的窝进林老太太怀里。

小舱房里噻得满满当当的。林家老太太坐在凳子上。一左一右站着杨老婆子家的两个媳妇儿，小兰跟着自己自己母亲。杨老婆子站在门口，门开着，里面都是女眷，杨大便在门外守着。

“爹爹呢？”林君妍问道。

“你爹爹去外头看看去了。没什么事，妍儿不要怕。”林老太太拍了拍林君妍的背，又搂了下。转头又道：“你家的和你家二小子跟着去了。”这话是对杨老婆子说的。

“是。”杨老婆子恭敬应了。又道：“方才听船老板说是个半大小子。想来也没什么的。”

“待三郎回来就清楚了。老天保佑可不是贼人才好。”林老太太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前两年听说渠水江下游有地方干旱，分支都断流了，有些饿得狠了又会水性的就跑到主江上来抢那些货船。”杨老婆子走过来，又说起前两年的旧事。

林老太太有些不安，觉得很不该去京都。可想着自己不去，儿子也得坐这船去，想想还是自己守着才心安。又强自镇定了。

不过片刻，林贤远带着老杨头和杨二就回来了。

林老太太迎了起来。

林贤远见林老太太有些迫切，林君妍也定定的看着自家爹爹。林贤远便没有耽搁，直接就说了“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子，也没有贼人。说是前面有搜船漏水了，前后都派了船出来求救。船老板已经派了好几艘小船去救了。”

“这大晚上的，好险碰到我们这船。”林老太太见不是贼人，也就放宽了心。

林贤远抚林老太太坐下，又摸了摸林君妍的小脑袋，道：“娘，夜深了，您早些歇息。”

“好。左右没咱们什么事儿。你也不要去凑热闹了，也早些安置。”林老太太又嘱托了两句。

“儿子省得。”林贤远拱了拱手，便带着老杨头几人就离开了。

经此一闹，林君妍也不回隔壁舱房睡了，就和林老太太睡在一起。杨老婆子伺候祖孙俩都睡下了，带着儿媳孙女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这边关了舱门安心歇息了。外头却一阵一阵的闹哄哄的。直至远处的天泛出了鱼肚白，才渐渐安静了。

林君妍一晚上也没睡好，翻来覆去的，闹得林老太太还抱着拍了她好几次。以为是晚上惊着了，便嘱咐大家不用叫她。

等林君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杨老婆子一直在屋里守着，见她醒了，就过来伺候着穿上了衣裳。又抱到凳子上坐着，给梳了两个包包头。

杨二家的带着小兰捧了水和干净的帕子进来，林君妍洗漱后，林老太太便进来了。后头还跟着拿着食盒的杨大家的。

杨二家的手脚麻利的把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蛊鱼片粥，一碟子腌青瓜，一碟子酱萝卜，一盘儿红油凉拌鸡丝肉，旁边还放着一小碗红糖醪糟荷包蛋甜汤。

腌青瓜清脆爽口很是开胃，和着鲜香的鱼片粥更是美味可口。林君妍吃完了一小碗鱼片粥，又吃了些小菜便半饱了，林老太太又端起红糖醪糟荷包蛋甜汤喂林君妍吃了才作罢。

“爹爹呢？”待杨二嫂快速的收拾了，林君妍才想起没见自家爹爹。

“你爹昨儿晚上帮着救人，忙了一宿。睡下才两三个时辰，便不去打扰他，让他睡着。”林老太太搂着林君妍，又问道：“妍儿昨夜可是吓着了。”

林君妍：“没有啊...”这点小事怎么可能吓着，又道：“昨儿夜里闹哄哄的，我白天睡多了就睡不着。”

林老太太关爱的看着她，佯装板着脸道：“可不准白日里再睡觉了。这都时辰了，我看你晌午也不用歇息了。今儿天气好，让小兰陪你出去玩儿去。你还小，晚上不睡觉以后长不高，我可不要小矮子孙女。”

林君妍被说得乐了，拉着林老太太的胳膊撒娇。“祖母，你不要妍儿那妍儿要祖母就好了。我不管，反正我就要祖母。”

故作孩子气的举动又引来一屋子笑声。

林君妍得了准许，便带着小兰去船尾的甲板上晒太阳。

这种大船船舷都比较高，也不怕小孩子翻出去落水。林君妍和小兰贴着船舷站着，只能露出个小脑袋。

此时的船早就离开了狭窄水急的江面。行了半夜又一个上午，说是傍晚就能到京都了。

如今江面开阔，放眼望去，极远的地方也有点点白帆。白鹤划过江面，飞向远处。野鸭子时不时从水里钻出来，叼起一条鱼儿又一头扎到水里。见船过来也不惊慌，只往更深处潜一些，待船过去了又冒出来。

阳光温和，四海新绿，风景极美。

林君妍不由得感叹：“原来这就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虽说没有落霞只有春水。”

林君妍小手垫在船舷上，下巴抵在手背上，懒懒的半眯着眼，舒适的吹着风，看着纯天然的美景。

殊不知，你在欣赏美景，也有人把你也当成美景在欣赏。

沈择看着前面玉雪可爱的小丸子，听着她软糯娇嫩的声音。突然觉得这世上也不都是乌黑糟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