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人是蠢萌了些，可办事效率还是不错。

一大早就去祖母那里替她走了一遭，回来了还带着不少好东西。

哦，还多带了个人。

“小四啊，这是怎么啦？一日不见就如此严重？”

来人是大小姐司清容。

此时逆着光站在榻前，一身脂粉味熏的她头晕，满天朱翠晃的她眼睛疼。

此时司蔻特别感谢昨夜素衣的“特效药”，她现在可以半瘫着坐在榻上，不然……怕是要一直看着这位漂亮姐姐的鼻孔。

“大姐姐……咳咳……”

司蔻演技特别在线，一点也不撕心裂肺，反倒是给人一种多咳一声就要断气的虚弱感。

“你……你别说话了……”

司清容惊的后退一步，随即捏着手帕点了点嘴唇，一副十分担忧的模样，双眉微蹙看着司蔻。

“……”

司蔻觉得自己的演技不过如此。

如果没有捕捉到这位大小姐眼中闪过的一抹兴奋，她大概会真的信了她……才怪。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谁不知道府里她们这对塑料姐妹花。

这位堂姐虽然娇纵蛮横了些，但明面上对她是真的不错。毕竟还心心念念惦记着她名列京城美男子之一的未婚夫，黄金单身狗，万千少女心中排面第一的夫婿人选——三皇子齐云庭。

可惜啊，司蔻近水楼台也没能先得月。

那位大佬未婚夫似乎并没有把她这个平平无奇的侯府小姐放在眼里。每次看着春心萌动的司清容，她这个都会陷入沉思：难道真的是主动才会有未来？

不过作为看过不少网络小说的大龄单身女青年，司蔻记忆中的古代皇子未婚夫都十分尿性，现代形形色色的各种美男都没能让她小鹿乱撞想，凭着先入为主的概念，司蔻就对这个未婚夫敬而远之。

换句话说，司蔻等着哪家小姐来撬她的墙角。

“小四？”

不知道司清容喊了几声，反正她眉间的不耐早就掩饰不住了。司蔻不禁挑眉，暗暗想着，这性子若是到了三皇子府搞宅斗，岂不是活不过半年？

“欸，大姐姐。”

“算了，你这样子还是好好休养吧，后日三皇子会来府上探望……”司清容脸上先是有了些许嫉妒，片刻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当面表演了一个少女怀春，那微红的脸颊让司蔻尴尬癌都犯了。

喂喂喂，当着她这个未婚妻的面，这位大家闺秀能不能收敛一点点？

“你就好好躺着吧，没事不要走动了。”

这位少女似乎飞速的瞪了她一眼，刚好她一抬头又抓了个正着。

“……”

司清容恼羞成怒，急急忙忙的小跑着出了院子。

“小姐，大小姐怎么急匆匆的？”

玉珠端着刚泡好的茶进来：“可惜了这杯茶。”

司蔻笑了笑，正准备说什么，却远远听见一道并不怎么熟悉的嗓音。

“并不可惜呢。”

来人一身素色衣裙，一颦一笑皆是赏心悦目，虽是看着实在是有些瘦弱，但这份单薄倒是让人多了几分怜爱。

不过司蔻一眼便看得出来，这女子跟她之前差不多，眼底同样有着熊熊火光。

“四妹妹，清澜前来叨扰，还望四妹妹勿怪。”

“二姐？”虽是看着眼熟，心里有些猜测，真要听到这话……还是有些震惊。

毕竟，十年来看惯了这小姑娘脏兮兮的小可怜模样，一时间变得如此……出色，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如蒙尘明珠，刹那洗净铅华。

不过几天光景，一向理智冷静的司蔻，已经能波澜不惊的接受，终身体弱多病的事实。

虽然她认为自己并不一定需要武功，但隔三差五病一下的体质，还是有些不爽。

连带着，对这个“凤星”二姐姐，态度也算不上亲近。

司蔻到了嘴边的问候突然噎住，连勾起一半的嘴角都有些尴尬。

司清澜是凤星。

真正的凤星。

难怪，此时的小姑娘像极了涅槃重生的凤凰。

司蔻笑了笑，司清澜似乎是愣了一下，也十分友好的回了一个微笑。

她们的眼型很像，大概都随了父亲，一样自带清冷气质的凤眸。

不过与司蔻硬给软化出常年含着几分亲和力的眼神不同，而这姑娘……即使是对她笑着的时候，眼中都有化不开的淡漠凛然。

“看我，这病起来脑子就有些转不过弯来，”司蔻不好意思的笑笑，朝玉珠小幅度的招了招手：“还不过来给二小姐看茶。”

“那就多谢四妹妹了。”

司清澜就着玉珠搬过来的小凳子坐下，惹得司蔻又是一阵赞叹。

明明前几日还是个脑子不清醒的，今日一看，这一举一动倒是比起一般的大家闺秀也不差分毫。

看来……天机谷的人是早就联系上她了。

司蔻打量这位凤星的时候，司清澜也在观察她。

这位暗中帮助了她几年的四小姐，此时虽是脸色苍白，时不时咳几声，却仍是脊背挺直，气质清雅，典型的一个病美人。

“二姐这是恢复了，身子可还好？”

“清澜无碍，多谢四妹妹关心。”司清澜甜甜一笑：“这些年虽是不太清醒，但还是有记忆的。”

“今日前来，也是想谢谢四妹妹这些年的照顾，这份大恩，清澜记在心里，来日必会报答。”

司蔻一愣，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报答”二字入耳刹那，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凉意，自己先前昏死在地上的惨状重现眼底。可抬头看着小姑娘那双明亮是眸子，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最终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司蔻道：“人非草木，任谁见着都会施以援手，大恩……实在是谈不上。”

……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最终是司清澜见她眉目间实在是难掩疲惫，自觉的道别，司蔻自然也不会拦着。

恰好玉珠也出去喂小白了。

屋子里再次陷入安静。

司蔻猛地躺倒在床上，宛若海滩上脱水将死的鱼。

只有钻心透骨的疼痛，提醒她自己还活着。

“大恩……报答……”

无力的喘着气，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脸上肆意流淌，打湿了鬓发，直直落入枕中。

房门吱呀一声，司蔻以为是玉珠，忍痛飞速拉过被子，挡住了脸装睡。

半晌。

似乎听到一声轻叹。

蒙住脸的被子缓缓拉开，司蔻睁眼，便看到一只修长白皙，骨骼分明的手。

是男人的手，很好看。

司蔻走神了。

因为她是个隐藏的手控。

这只手，指甲也修理的很好，长一分阴柔，短一分粗蛮。骨骼分明却并不清瘦，无端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没有什么多余的脏污，倒是有不少的粗茧和陈年的细小伤疤。

不完美，有瑕疵，却是一双……她最喜欢的一种，男人的手。

“怎么？发什么呆？”

司蔻刹那回神，抬眼对上齐瑜满满都是揶揄笑意的眸子，脸颊不争气的红了。

正想要再次缩回被子。

不料男人一把拽着被角，她双手接近全废，连戳一戳那只手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变成了轻飘飘的碰一下。

手指上突然传来一下酥酥麻麻的刺痒。

齐瑜的手顿时一颤，心也跟着颤了颤。

慌忙间松开了司蔻的被子，还蹭的一下弹出去几步远。

“……”

四目相对，寂静无言。

司蔻觉得齐瑜这人特别有本事，总是能十分轻松的把氛围变得特别不轻松。

就像现在这样。

司蔻轻笑出声。

“你……伤了脑子？”

齐瑜试探性的开口，便看到小姑娘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来。

“你才伤了脑子！”

“那你怎么……又哭又笑的？”

这话一出口，齐瑜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今日大概要在惹小姑娘生气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虽说只见过那么几次面，但……他还是能看出来小姑娘骨子里，还是很骄傲的。

就算是第一次看到她，跟个破布娃娃似的倒在地上的时候，说出的字字句句也是没有丝毫落魄狼狈的自觉。

可这次……竟然哭的这么厉害……

这么想着，齐瑜的脸上就带了点担忧和……心疼。

司蔻看着他陡然变得古怪的眼神，反射性的想要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动了动关节，最终被一阵依旧撕心裂肺的疼痛唤回理智。

心头却多了一股萦绕不去的烦躁。

“世子殿下前来，所谓何事？”

司蔻理了理情绪，选择不回答他的智障疑问，淡淡开口道。

“我……”

我是来看你的。

这话在齐瑜脑子里一出现，自己猛地松了口气，幸好是先过了脑子，没有莫名其妙的直接说出来，这莫名其妙的话。

“我——”

在齐瑜绞尽脑汁想借口的时候，院外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是什么人来了。

屋内两人同时愣住。

于是齐瑜在司蔻的注视下迅速窜上了房梁，甚至她还看到了他嘴角那抹兴奋的微笑。

跟二哈一样。

司蔻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唇边的浅笑。

以至于大伯母进来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傻傻愣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