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莫不是……风寒烧坏了脑子?怎么二姑娘正常了,这四姑娘又傻了?
这可不行!那件事还没个着落,要傻也要等定下了再傻!
“大伯母?”
司蔻早就淡定下来了,看着大夫人张氏滴溜滴溜瞎转的眼珠子抽了抽嘴角。
“诶,四姑娘,”张氏也不愧是安平侯府当家主母,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换上了一副得体的笑容,看着司蔻的眼神满是慈爱。
司蔻:……
虽然,大伯母看在宣平侯府这十一年来,明里暗里给他们一家提拔帮助的面子上,对她挺照顾的。但真要论起其中的情分来,司蔻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倒是不能否认掉。
“大伯母是来探望我的吗?”
司蔻微微侧头,一脸纯良无辜,还有点可爱。
此时蹲在房梁上的齐瑜暗地咋舌,这女人还真是厉害,不知道有几副面孔,不知道……
有没有独属于他的一面。
感觉到自己的逐渐偏离的思想,齐瑜的呼吸乱了几分,随即把原因归结于男人天生的占有欲。低骂了句,齐瑜狠狠摇头,伸手在自己大腿根掐了把,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下……呼吸倒是不乱了,齐瑜活这么大,头一次被空气呛到咳嗽。
连忙捂住嘴,顺便屏住呼吸,双眼瞪大直直盯着下方的司蔻。
“……什么声音?”
“……”
这该死的混蛋。
司蔻笑了笑,随即朝一旁低垂着头的小丫头说道:“玉珠,小白是不是饿了?”
“……可——”玉珠不解抬头,却不经意看见司蔻疯狂扯她衣摆的手指,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今日大小姐来的早,奴婢泡了茶就忘记给小白喂食了。”
“奴婢这就去!”
玉珠朝司蔻讨好的笑笑,眼中有些抑制不住的小得意。
张氏的脸色却是变了变。
“今日……清容也来过?”
她来没来我这儿,你这个侯府主母不知道?
心里是这么想着,司蔻面上却是温温柔柔的笑着:“是啊,大姐姐对我真好。”
“不过……听大姐姐说,后日三皇子会来府上,是来商量婚事的吧?”
大夫人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手指无意识的紧紧揪着丝帕。
司蔻拧着眉头,面上渐渐带了些慌张,似乎有什么话纠结着难以启齿。没等到张氏开口,司蔻突然叹了口气,显出一副豁出去的神情。
“实不相瞒,我……我想退掉这门亲事!”
“……什么?!”
大夫人直接从矮凳上跳了起来。
看着司蔻依旧忐忑的表情,张氏定了定心神,掩下险些喷涌而出的狂喜,顺便还皱了皱眉,轻声细语的说道:
“四姑娘,这……这是为什么呀?”
“不是我不想嫁,只是……只是……”司蔻呼吸急促起来,脸色逐渐惨白:“我……噗!”
一口鲜血吐到地上。
齐瑜吓得手一颤,差点儿从房梁上掉下去。随即看到司蔻晦暗不明的神色,心下明白了什么,皱了皱眉又稳稳蹲了回去。
倒是张氏猛地一缩腿躲开血水,动作之迅速丝毫看不出来是个近四十岁的侯府主母。
“玉珠,还不去收拾了?”
司蔻无语,看着刚进屋还在发愣的玉珠,有气无力的喊道。小丫头看起来被吓坏了,鼻涕眼泪一起掉,很是凄惨。
大夫人眉心跳了跳:“还不快去,没听见小姐的吩咐吗?!”
“是……是。”
玉珠擦着眼泪出了房门。
“四姑娘……”
“大伯母,你看我这身子……”司蔻低垂着头,眼眶红红的,手指紧紧的揪着被褥:“我,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里神仙对我说,说……”
“说什么?”
“说……说我这风寒,乃是……乃是凶邪作祟……”
“凶邪?!!”
张氏再次跳起来,这次倒是没那么快坐回来,而是直挺挺的杵在原地。
“四姑娘,这,这梦中……”
“大伯母,”司蔻面露痛苦:“这凶邪找上我,是因为……我乃将门出身,命格较硬,又是阳日阳时所生。”
“这一次染上风寒,按医理本没有如此严重,我这是……为命定之人挡了邪祟。”
“我——”话一落,张氏便迅速出手捂住了司蔻的嘴。
“你怎么能说有……招惹三皇子呢?!”
司蔻一惊,随即又委屈的想要哭出来。
张氏幽幽叹了口气,松开手,就听见司蔻接着道:“神仙又告诉我,只有我……远离龙气,终生远离命定之人,才能耗尽邪祟灵魄,保我二人无忧。”
“这……”
信息量有些大,张氏一时难以消化。
“大伯母……”司蔻善解人意的笑了笑:“你不必担心,听说寒武寺的大师是得道高僧,不如明日……请大师指点指点?”
“这样也不是不可,但你的名声……”
“若真能为三皇子挡去邪祟,我……又有何妨呢?”
司蔻微微挺了挺瘦弱的脊背,偏偏她身着白色衣裙,又不施粉黛,看起来就像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小白莲。
“委屈你了,好孩子。”
张氏拍了拍司蔻的手背,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不委屈的,大伯母。”
啧啧。
齐瑜蹲在房梁上看着两人口不对心,互拼演技的模样,腹诽了一遍又一遍。
女人真是可怕。
又过了一会儿,张氏终于走出了房门。
“玉珠?”
小丫头抬起头来,两眼通红,肿得像桃子。
“我没事儿……真的。”
“小姐,呜呜呜呜……我去给小姐做最喜欢的芙蓉酥吃。”
话落便飞奔去了小厨房。
司蔻无奈的笑了笑,她这又不是要死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齐瑜随即一跃而下。
“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
司蔻淡淡的瞟他一眼,微抬着下巴,一副你惹不起我,还得要离我远些的模样。
“噗。”
齐瑜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司蔻冷冷的翻了个白眼,不跟他一般见识。
“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见司蔻板着小脸不搭理他,齐瑜耸耸肩自顾自的道:
“因为我觉得你说的,都是……假的。”
语气迷之自信。
司蔻冷笑出声,齐瑜嘿嘿一笑,凑到她跟前。
“不过,你方才演技不错,到真真切切像一个娇弱女子了。”
“我不是吗?”
司蔻挑眉抬眼,巴掌大的小脸挨得更近了,似乎还能感觉到齐瑜温热的呼吸洒在她颊边,有些细细的痒。
齐瑜也没想到,两人什么时候凑的这么近。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女子皮肤白的惊人。小扇子似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就像小奶猫的爪子,在他心上一挠一挠的。
啧。
要命。
可齐瑜还是弱弱的回了句:“……是。”
“娇气是挺娇气的,弱也是真的弱。”
“齐瑜!”
司蔻气的柳眉拧在一起,看在齐瑜眼里却更加鲜活,而且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名字这么好听过,反正……就是很开心。
司蔻的心情却不怎么美丽了。
弱。
这个字是真的扎到司蔻的玻璃心了。
她前生是中医世家的独苗。从小到大,司蔻就特别争气,从没给谁低头示弱。甚至在现代一次被人陷害的医疗事故,差点毁了司家百年招牌的时候,司蔻以雷厉风行的手段,迅速揪出幕后黑手,挽回了司家名声,还让因祸得福,让司家更上一层楼。
即使到了这里。司蔻虽是寄养在大伯家,却凭着前生积累的沟通经验和骨子里的清傲,不仅没被看低欺负,还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尊重爱护。琴棋书画算不上样样精通,却也拿的出手。更别说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和……
武功。
司蔻垂眸,看着自己这一双轻抬起来就不住颤抖的手,脸色越来越青白。
齐瑜看着突然就情绪低落下来的女子,心里有些烦躁。
“知道为什么我不信你说的吗?”
“我又没说给你听。”
不需要你信。
“梦到神仙?你还真挺会编的,不过我……从不信神佛,也不屑天命。”
“不信神佛?”
司蔻一愣,微微抬头看着他。齐瑜矮凳上的坐姿依旧是随心所欲。
她却觉得很顺眼。
“对,遇到事就去寺里上柱香拜一拜,回到家还是老样子。”
“神佛若是显灵……”
你这样……的姑娘,又怎么会被人活生生震断筋脉,废尽武功?
司蔻看着他,缓缓勾起嘴角。
“谢谢。”
“什么?”
“没什么。”
谢谢你……不信神佛,不屑天命。
被当作凤星这么多年,司蔻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期待。突然知道真相,说不介意是装的。
就像是一个成绩名列前茅的孩子,一直被灌输着将来要考入顶尖大学的“梦想”。可后来有人告诉她,她跟另一个人的试卷分数录错了。
她从来就不是被命运眷顾的那个,尽管付出了多于常人的努力。
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司蔻一直掩饰着自己的失落,一直催眠着自己接受武功被废,只是被收回了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突然想起了四年前,吃了自己调配的洗髓易筋散走火入魔,硬是在三九天泡了一晚上冷水才救回一条命。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在她脑中走马灯似的一一呈现。
司蔻勾唇笑了笑,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你别这么笑……”
司蔻抬眼,男人双手环胸,一脸惊恐的盯着她。
“我感觉你要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