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长亭到了,那她一时半会儿就死不了。
现在应该美美的睡一觉,然后打起精神对付天亮后的各路妖魔鬼怪们。
司蔻躺在床上,呼吸逐渐均匀。
长亭正准备敲响房门的手顿了顿,随即摇头笑了笑,纵身一跃站到了屋顶。
学着叶息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长亭曲起一条腿随性的躺下来,看着满天繁星,他第一次有想喝酒的欲望。
却……舍不得醉。
也不能醉。
他要保护主子的。
一夜很快就过去。
“玉珠?”
司蔻挣扎着坐起来,有些乱糟糟的长发下,双眼不情不愿的睁开一条细缝。
小丫头很快就进来了,跟往常一样伺候她梳洗换衣。
“小姐真漂亮,这雪肤朱唇,都不用仔细打扮了呢。”
“就你嘴甜。”
司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的确,皮肤白的惊人,嘴唇红的妖冶,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过,好歹行动利索多了。
“玉珠,把檀香木手串简单包一下,咱们去给祖母请安。”
“是,小姐。”
司蔻偏头,便见小白稳稳的落在窗边。
轻唤了两声,小家伙歪了歪头,扑腾着翅膀飞过来,在妆台上蹦了蹦。
司蔻伸手取下它腿上绑的小纸卷,看也不看,笑道:“辛苦了,放你一天假,去城郊玩儿吧。”
小燕隼再次歪着脑袋,试探性的往外探了探爪子,见司蔻没用指头拽它回来,啾啾了两声又往外跳了跳。
“行了,去吧,真的。”
话音一落,小燕隼异常开心的上窜下跳,连忙拍着翅膀从窗台冲了出去。
“真是,搞得像我亏待你了似的。”
司蔻笑了笑,一路上心情都不错。
……
“给祖母请安。”
司蔻福了福身,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气派,又不失病弱少女的娇糯。
低眉抬眼,看的老夫人心疼的不行。
“好孩子,快到祖母身边来。”
司蔻笑着摇了摇头,规规矩矩的做到自己的位置上。
“玉珠。”
“是。”
“这是蔻儿偶然向寒武寺大师寻得的手串,据说能安神定气呢。”
司蔻微微低着头,小脸染上几分薄红:“蔻儿身子不爽利,却不能因此扰了祖母。”
“蔻儿心中万分愧疚,只想着……用这小礼物求得祖母心安,还请祖母不要嫌弃才是……”
说着头越来越低,脸也越来越好,似乎真的很害羞。
“好好好,祖母怎么会嫌弃,祖母高兴还来不及。”
老夫人拿过手串,满意的给自己戴上,乐呵呵的笑着:“安嬷嬷,咱们这蔻丫头,可是越发懂事了啊。”
“老夫人说的是。”
“不错不错,记得……蔻丫头小柔丫头三日?”
在场众人心头一惊,这是……提起司蔻明日的及笈礼?
那岂不是……
“说起来,老大媳妇,怎么不见你张罗张罗啊?”
毕竟是当了多年的侯府老夫人,那威严,大夫人还是比不上的。
司蔻看着她脸色变了又变,笑着安抚她,随即直接跪在老夫人面前,开口道:“祖母恕罪,此事……是蔻儿擅作主张,还请祖母勿怪大伯母。”
“这是怎么回事儿?”
许是刚收了司蔻的小礼物,老夫人心情不错,也没有要发火的迹象。
司蔻苦笑一声,脸色愈发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看起来好不可怜。
“蔻儿自知福薄,幸得祖母与侯府垂怜,这十一年来,蔻儿感此恩情,无以为报。”
说着便垂着泪,叩了个头。
“不过,蔻儿也感念自己的远在沙场的爹娘,给了自己一个比常人硬些的命格。”
“前日,有高人托梦给蔻儿,说此番病重,乃是用自己的命格……替命定之人挡了邪祟。”
“邪祟?!”
老夫人向来笃信佛法,对于邪祟什么的,也是避之不及。
顿时看着司蔻的目光便有些复杂。
“是,”司蔻没有再哭,而是微微挺直身子,给自己擦了擦眼泪。
“祖母,蔻儿擅作主张求大伯母请来寒武寺的慧明大师,还望祖母恩准。”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却是下意识的攥紧了佛珠手串。
司蔻再次福了福身,做回自己的位置。
一时间众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像是……幸灾乐祸又暗藏畏惧。
慧明大师来的很快。
“慧明大师。”
大夫人首先前去迎他进来。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大师,咱们也不扯那些虚礼,四丫头的病,您……可否指点迷津?”
慧明微微颔首,再朝着司蔻望去,双眼平静无波,却是澄澈清透,像是藏满了无尽智慧,又像什么情绪都没有。
哼,如果不是叶息传来的消息告诉她,这慧明大师答应帮忙,她还真的要被这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吓过去。
“这位施主乃是有佛缘之人,所谓梦中所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万般因果,皆是造化。”
司蔻:“……”
什么莫名其妙的鬼话,完全没懂。
“大师说的是。”只见老夫人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笑得十分高深的样子。
“那……依大师所言,这四丫头的病……”
“司小姐出身将门,自带血煞之气,若能与此邪祟相冲合,倒也是天赐良事。”
“既然有如此奇遇,司小姐当是佛缘不浅,若是有意前来寒武寺修养,老衲自当欢迎。”
“这……”
司蔻满怀期待的看着祖母,见她一副沉思是模样,便知此事稳了。
“先请大师去休息。”
老夫人淡定开口。
“是。”
待人走后,她转头看了眼司蔻,随即叹了口气,道:“蔻丫头,你如何打算?”
“回祖母,蔻儿自愿前去寒武寺静养,为祖母和侯府祈福。”
“唉……你……”
“只是……祖母,还有一事……”
“是与三皇子的亲事吧?”
老夫人淡淡开口,神色冷清,司蔻慌忙去堂中跪下。
“孙女自知福浅,又才学普通,当不得三皇子妃之位。”
“那……命定之人,想必就是与孙女有婚约的三皇子殿下,能为殿下挡去邪祟,便是孙女的荣幸。”
“孙女别无所求,只愿殿下安康。”
“况且……”司蔻眼眶微红,轻轻抬头看着老夫人,道:“圣旨所书,并非指名是孙女,而是司家嫡女……”
“当初既只是口头定下的孙女,那就还有挽回的可能。”
“祖母……”
说完,司蔻叩了个响头。
沉闷的声音在老夫人脑中一震,再看时,司蔻额头上红色印记十分明显。
又猛地咳嗽了几声,更加可怜。
“行了,你快些回去休息,此事……等侯爷回来再做决定。”
“是,孙女谢过祖母,祖母安康。”
说完,便规规矩矩的朝众位长辈福身道别,由玉珠搀扶着离开了。
……
安平侯办事效率不错。
第二天一大早,圣旨就下过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有宣平侯嫡女司蔻,明德守礼,蕙质兰心,特封为正二品清平县主,钦此。”
“清平县主,接旨吧。”
“臣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旨到手的刹那,司蔻缓缓出了口气,朝玉珠使了个眼色,给福公公悄悄递过去一个小荷包。
后者掂了掂,满意的笑道:“诸位莫急,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圣旨呢。”
“宣,安平侯嫡女司清澜接旨。”
突然被点名的司清澜愣了愣,连忙反应过来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念安平候嫡女司清澜,知书达礼,秀丽端庄,赐为三皇子正妃,择吉日完婚,钦此。”
“司小姐,还不接旨?”
圣旨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司蔻默默朝后退了退,清楚的看到大夫人紧紧抱住司清容扑腾的腿,安平侯脸上掩饰不住的错愕,老夫人某种暗藏的不明神色,以及……角落里存在感一直很低的小少爷司清风。
他那股莫名的别扭神色是怎么回事?
司蔻垂眸,看来这侯府,以后怕是没什么安生日子了。
不过她就要去“寒武寺”修养病体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跟她这个新鲜出炉的县主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吧。
这一夜,侯府无人入眠。
司蔻的房里,那个不速之客又来了。
此时长亭的匕首稳稳抵在齐瑜的脖子上,闪着寒光的刀刃仿佛下一刻就会染血。
“你来干什么?”
司蔻累了一天,更是疼了一天。此时半躺在床上,全身的骨头像是被一寸一寸打断似的,整个人虚脱无力。
“有话好好说,先把这东西拿开。”
齐瑜这话,是看着司蔻说的。
后者皱了皱眉,随即朝长亭点点头。
脖子离开了刀刃,齐瑜放松的活动着肩周,同时还一脸幽怨的瞪着司蔻。
“我好心来看你,你还这么对我。”
“看我?看我做什么?”
司蔻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莫名其妙道:“那个圣旨?你是来恭喜我的?”
“……恭喜?”
齐瑜用看二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她,惹得司蔻火气直窜。
还没等她说话,齐瑜拉过小凳子,自顾自的坐下,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司蔻:“……”
气,想把这个憨批赶出去。
“我为什么要恭喜你被退婚?你现在是伤心到自欺欺人了吗?也对,那毕竟是人见人爱的三皇子啊。”
“不过啊,人要向前看,你这不还病着吗,我就不找你喝酒了。”
“俗话说一醉解千愁,等你病好了,定要享受一把。”
“到时候,哥哥带你去醉花楼快活快活……额,不对,你是女孩子,应该是去清风馆,不过我还没去过……”
“别担心,哥哥给你探探路,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哥哥……”
“哦?哥哥?”
司蔻轻笑出声。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诚不欺我。
齐瑜大概是喝了点酒才过来的,此时说不上醉醺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股始终萦绕的酒香却是……
该死的令人烦躁。
自司蔻突然出声的时候,齐瑜就愣住了。
明明是依旧清冽的嗓音,收尾时却染上了一种奇异的妩媚。
齐瑜不自主心跳加速。
哥哥。
他对着司清风扯皮自称哥哥的时候,就不见得这么反常。
半晌。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司蔻冷冷出声,齐瑜猛地惊醒,迅速缓过神来,看着她依旧苍白的面孔,仿佛刚刚的旖旎气氛都是自己的想象。
晃了晃脑袋,齐瑜说道:“这种八卦消息根本瞒不住好吧。”
“京城里的贵妇小姐们都闲坏了,好不容易来了个茶余饭后的谈资……额,”齐瑜自认为悄悄的瞄了一眼司蔻,见她并没有生气,于是松了口气继续道:
“你现在可是个刚被三皇子退婚的可怜病秧子呢。”
“所以你为什么要过来?”
司蔻抬眼看着他,男人的俊脸明显的红了起来。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