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世子殿下为何再次闯我闺房?”
司蔻微微往后靠了靠,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这男人倒是一点儿都没拿自己当外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稳稳坐着,双眼微眯,像是吃饱喝足的大猫。
“这京城里谁人不知,我齐瑜跟安平侯府的小少爷司清风臭味相投,交情不浅。”
齐瑜咧嘴一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手腕一抖,俊颜半遮,露出的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很是勾人。
“小美人生的如此俊俏,叫本公子好生惦记。”
司蔻:“……”
看在这一副皓月春风般的样貌上,懒得给他翻白眼。
“其实的确是有一件事。”
“哦?”
齐瑜面上有些别扭,磨磨唧唧的掏出来一个小瓷瓶。
“这个,温养经脉,给你。”
男人的脸在司蔻的注视下一寸一寸的红起来。
“无功不受禄。”
齐瑜顿时皱起眉头,连忙把小瓷瓶塞在司蔻手里,道:“你收着,就当是报答小时候宣平侯爷对我的照顾。”
“我爹?”
司蔻一愣,齐王夫妇早年双双殒身战场,这小纨绔是他祖父一手带大的。印象中自己爹爹似乎与老齐王的关系不错,看来当真是齐瑜幼时承的情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
齐瑜心头涌上一股子怒气,这女人不仅看着他发呆,还神色变来变去的,现在这副莫名其妙的嫌弃又是怎么回事?!
“齐老大人戎马半生,铮铮铁骨,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孙子?”
“司蔻!”齐瑜气的从凳子上蹦起来:“我,我不跟你这个病弱女子一般见识!”
“……慢走不送~”
司蔻笑着看发火的齐瑜,那简直就像一头炸毛的小狮子,还挺可爱的。
……
齐瑜在玉珠端着芙蓉酥进门之前,就气鼓鼓的走了。
半躺在榻上的司蔻还有些恍惚,一个昨日才说上话的人,竟然能这么调动她的情绪。
“小姐,玉珠新做的芙蓉酥,保证清香酥软,甜而不腻。”
“嗯,还是我家玉珠最贴心。”
“哟,这才几日不见呐,奴家就不是小姐的贴心人儿了,真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房门处,站着身着一袭青衣的俊俏公子。看得玉珠小脸绯红,随即反应过来,顿时面露凶色。
啧,奶凶奶凶的。
司蔻动手指戳了戳小丫头:“别怕,他是小姐的朋友,姓叶,不是坏人。”
“小姐的朋友?”
玉珠绷着个小脸,十分警惕的看着靠在门边面带微笑的男人。
心里盘算着京城哪里有叶的公子。
叶息似乎是看出来小丫头的心思,无奈的摇了摇头,懒懒散散的走进来,笑道:“我不是这京城的公子,只是个游医。”
“游医?”
玉珠瞪大眼睛,又转头看了看卧病在床的自家小姐。
小姐请来的大夫,那一定是什么江湖名医吧,看来小姐的病有救了!
“那就辛苦叶公子了,奴婢这就去给叶公子上茶。”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看到叶息一愣一愣的。
“话说,主子,你真的不考虑把连翘或者紫苏调到身边吗?”
司蔻看着玉珠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无奈的笑了笑。
自家的这个小丫头,这几天倒是累着了。
“玉珠这样就挺好的,过几天我就会去庄子上住着。”
“到时候让连翘过来,她懂毒会武,跟在我身边也方便。”
叶息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掏出素衣给的小瓷瓶,看向司蔻的目光满含担忧:“主子,你的身体……”
“放心,死不了。”司蔻接过,淡然一笑。
“一会儿你去一趟寒武寺,把这个交给慧明大师。”
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小锦囊递给叶息:“我明日能不能成功退了婚,明哲保身远离纷争,就靠它了。”
“你早就计划好了?”
叶息捏了捏手中的小锦囊,觉得都重了几分。
“也不算,总有这么一天,却不想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我会成这副样子。”
“叶息。”
司蔻淡笑着看着男人,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叶息眼中有些疑惑,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发浓烈。
“我的心腹之中,属你最聪明能干,把摘星楼——”
“主子!”
叶息猛地跪下:“还请主子消去这个念头!”
“可我武功尽失,如今这破败之躯,手无缚鸡之力,我……再也护不了你们了。”
“那便换我们来护着主子。”
叶息抬头,眼中一片坚定:“有我们几个在,还能让主子出手,那就是我们的失职。”
“主子并不是因为功夫,才是我们的主子。”
司蔻愣了愣,随即玩笑似的说道。
“有一个废人楼主,摘星楼会很没有排面的。”
“我们摘星楼的排面,从来都是靠鲜血白骨堆积起来的,只要属下还有一口气在,定不会让主子的心血毁于一旦!”
男人说的有些气血激动,脸色微微发红。
“什么鲜血白骨,”司蔻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七个心腹里,就长亭一个杀手。”
“咱们摘星楼是个贩卖消息的,偶尔大开杀戒只是被逼无奈,别搞得跟什么魔教似的。”
叶息嘿嘿一笑:“摘星楼不管什么性质,都听主子的。”
“就你嘴贫。”
司蔻笑了笑,忽略男人眼中隐藏的不安和担忧,道:“长亭最擅隐匿,过几天让他把楼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到我身边来。”
“不然,你主子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还没地方申冤去。”
“另外,”司蔻抿唇,随即轻叹了口气:“朝中又有人坐不住了,我身份敏感,咱们摘星楼最近低调些。”
“留几家酒楼维持开支,其它的,能撤的都撤了。”
“我不希望摘星楼,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是,主子。”
……
司蔻看着枕边的两只小瓷瓶发呆。
一个温,一个猛。
齐瑜显然走了心的,闻着药香司蔻就能猜的出来成分,全是名贵的好东西。而且药效也是顶尖,靠这个温养一段时间倒是能很好的恢复。
只是……
司蔻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拿过叶息带来的瓶子,手一抖就落出来一颗褐色的小药丸,毫不犹豫就吞了下去。
周身筋脉随即传来碎骨般的痛感,接着又是冷热交替,上一刻置身火海,下一秒就坠入冰窟。
约莫一柱香,司蔻觉得自己像是过了一辈子。
此时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全身犹如在水里泡过,皮肤苍白无血色,双唇却是红的诡异惊人。
“玉珠。”
丫头放下手中还未完工的荷包,从外间小跑着过来。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好的小姐。”
司蔻看着自己这黏糊糊的一身,心里一阵嫌弃。
又默默数了三秒,深吸一口气,司蔻猛地掀开被子站起来,动作凌厉一气呵成。
却在站直身子的刹那,双足传来万千针扎的刺痛。直直冲上脑门,司蔻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要往下倒去。
慌乱之中,猛地咬住嘴唇,口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味。
司蔻的意识渐渐恢复,眼前也清明起来。连忙摸出几根银针给自己扎上,痛感顿时轻了不少。
双手扶着屏风,司蔻慢慢的往书桌挪过去,每动一下,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那小美人鱼真傻。
放着好好的鱼尾巴不要,干嘛要换成双腿,这么疼,她怎么忍过来,同时还要谈恋爱的?
不过素衣的药还是不错,不论怎么痛,她都可以忍过去,再多吃几次应该就可以行动利索了。
到时候,还希望那些人不要让她失望。
玉珠很快便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进来,看着坐在书桌边的司蔻心中一喜,连忙转身吩咐着,让后面的人动作快些。
司蔻看着她笑了笑,这小丫头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软软糯糯的,这样嘛……倒有几分一等丫鬟的气势了。
玉珠似乎是读懂她的笑意,刹那脸红,不好意思的垂下脑袋,看到司蔻直想去揉一揉。
浴桶是玉珠扶着进去的。
“没看出来,小丫头力气挺大的。”
司蔻看着她,笑得揶揄。
“奴婢以前也就是个厨房的烧火丫头,干的也都是些粗活,还要感谢小姐呢!”
司蔻回忆起来,玉珠以前叫红儿还是兰儿来着,的确是后厨的小丫头。当初似乎是刚到府里,那些个后院的“妖魔鬼怪”争着给她使绊子,身边愣是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
她是在厨房为老夫人亲自下厨做吃食的时候,遇见这个小丫头的。小她两岁,一双眸子宛如懵懵懂懂的小梅花鹿,做糕点的手艺也是一绝,当时便对她印象不错,不久就把她要过来,成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玉珠一向听话,她沐浴不喜欢有人侍候,便自觉的守在门外。
司蔻昏昏欲睡之际,突然感觉窗外的树影晃了晃。
猛地惊醒。
“玉珠?玉珠?”
没人回应。
司蔻心下一沉,从发丝中抽出来几根淬了毒的银针。
半柱香的时间,窗子动了动,寂静无声。
长亭。
司蔻松了口气。没想紧绷的身躯一软下来,痛感铺天盖地的传来。
闷哼出声,长亭闪身进屋,迅速躲到了屏风后面,道:“主子,来人全数杀灭。”
“嗯。”
司蔻缓了缓,逼出几分力气来,说的话不再那么轻若蚊蝇:“去给我院子里的人解毒……不必弄醒。”
“是。”
长亭隔着屏风行礼,便一刻不耽搁的出了房门。
司蔻深出了口气,低骂了句现代脏话,赌气似的把自己埋到水里冷静冷静。